第三百四十一章 元律 (第2/2页)
捧得这个小姑娘忘乎所以,自以为看透了高见的路数,才能让她心甘情愿说出根底。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窗外是幽明地特有的昏沉天光。
“知道了她的功法路数……”高见闭上眼睛:“下一步计划,就清晰多了。”
说实话,幽明地的功法,确实厉害。
除了驱神役鬼之外,竟然还能有这种依靠黄泉造成的命运之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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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幽明地深处,一处黄泉包裹所在,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只有翻滚的、如同活物般的幽冥之气,凝聚成粘稠的液态。
在这里,坐着一个黑袍人。
他并非想象中那般狰狞可怖,相反,身形略显清瘦,穿着一袭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袍服。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一层不断流动的黑色雾气之后,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那是两团跳动的、幽蓝色的火焰。
他便是幽明地的老祖之一,十二境巅峰的巨擘,人称“元律”。
地之中数六,六为律,律有形有色,色上黄,五色莫盛焉。
故阳气施种于黄泉,孳萌万物,为六气元也。以黄色名元气律者,著宫声也。宫以九唱六,变动不居,周流六虚。
这也是他的功法跟脚。
此刻,那双幽蓝色的瞳焰,正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虚空中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镜,镜中映照的,赫然是高见与夏忧蠹在石室中品茗、交谈、乃至最后夏忧蠹微醺离去的一幕幕。
黄泉映照三生,连前世今生来世都能看得清楚,此刻借助黄泉之能,观察幽明地发生的事情,不过轻而易举。
所有画面,纤毫毕现,甚至连两人谈话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这他面前上演一样。
“凉州……十亿生灵……”
这个念头如同最深的烙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与更强烈的渴望,在他的心头划过。
凉州计划,是他筹谋多年的事情。以十亿凡俗生灵的绝望怨念与精纯魂力为薪柴,辅以秘法提炼,就能得到足够的资粮和东海真龙进行交换。
如果他的估计无错,东海的那个法门,就是他冲击那虚无缥缈的“地仙”之境最关键的那一步!
地仙……真正的长生久视,超脱束缚,与天地同寿!为了这一线可能,别说十亿生灵,便是再翻一倍,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大道无情,阻道者,皆为尘埃!
可惜……
“高见……”
镜中那个青年男子的身影,在老祖眼中瞬间变得无比刺眼。
就是此人!区区一个六境的小辈,如同蝼蚁般的存在,竟敢在凉州悍然出手,搅动风云!硬生生将他收割十亿资粮的计划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功败垂成!心血毁于一旦!
那一刻,周围的阴气开始翻腾,他的的杀意几乎要冲破这方虚空,隔空将高见碾为齑粉!
“太学……钦差……”
然而,那滔天的杀意最终被他强行按捺下去。如同冰水浇头。
高见并非无根浮萍。他是太学出身,背后是李驺方,更重要的是,他顶着神朝朝廷钦差的身份!杀一个太学生,或许还能在台面下斡旋;但公然诛杀朝廷钦差,无异于向神朝朝廷公然宣布造反!
幽明地虽强,但远未到能硬撼神朝的地步。尤其是在他冲击地仙的关键时刻,任何大的动荡都可能让他功亏一篑,甚至引来更可怕的清算。
“所以……捉你来……”
杀不得,却又不能轻易放过。于是,才有了那看似霸道、实则留有余地的“请君入瓮”。
他亲自出手,跨越万里虚空,将高见从凉州“请”到了这幽明地深处。目的很明确:
其一,逼他就范,将其置于自己掌心,以幽明地的森然威压和随时可碾死的处境,逼迫他吐露搅局凉州的真正底牌、幕后之人,甚至……能否将其策反,为己所用?毕竟此子能以六境修为搅动如此风云,心智手段皆属不凡。
其二,查探底细,近距离观察,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辈,除了太学和钦差身份,还有什么倚仗?
镜中画面定格在夏忧蠹离去后,高见独立窗前的背影。
老祖眼中的幽蓝火焰微微跳动,现在……他已经知道高见有什么倚仗了。
对方本身,就有足够的底气,这等天赋……
“堵门立威,十败真传……六境败七境,且非取巧,是实打实的武道技击之术……此子战力之强,远超同侪,根基之扎实,世所罕见。太学……果然又出了一个怪物。”
“面对忧蠹……”老祖的目光扫过夏忧蠹在镜中从恐惧到试探再到吐露功法的一幕幕。“先以煞气压其心志,再以茶道雅艺乱其判断,明知她装醉却不点破,反以‘认可’吹捧,诱其放松警惕……步步为营,心机深沉。明知问功法是大忌,却能铺垫得让对方心甘情愿开口……这份对人心的把控,也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忧蠹的跟脚……竟被他如此轻易套出……还是太嫩了。”老祖心中并无多少对夏忧蠹的责备,更多的是对高见手段的再次评估。
杀意?依旧存在。高见坏他道途,此仇不共戴天!
忌惮?却更甚!
忌惮其背后的朝廷——杀他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忌惮其本身的潜力与心性——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若不能为己用,日后必成大患!
“而今看来……”
老祖心中那翻腾的怒火缓缓平复,一个冰冷的结论浮现:
“高见……还真不能杀。”
至少,现在不能,在此地不能。
不过……不能杀,不代表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