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地童往事 (第1/2页)
周玄的话,仿佛一记天雷,劈得大当家地童,人都坐得直了,头皮都有些酥麻。
“大先生,你刚才讲了些什么?我有点没听清。”
地童忙不迭的说道。
他并不是真的没听清楚,而是想再听一听周玄能治好他“地童之相”的话语。
“我说,假如我能治好你的怪相畸形,你打算用什么价码来换?”
“什么价码都可以。”
地童这回听得是一清二楚,瞧向周玄的目光,都带着七、八分的敬重。
“你确定?”
周玄眉毛一挑,问道。
“哎呀,大先生,你可不知道,这地童之相,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地童起了身,去了不远处的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一个相框,递给了周玄,说道:“大先生,你瞅瞅这上面的人。”
周玄接过相框,框里的相片,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黑色风衣,梳个大背头,眼神锐利,五官更是凌厉。
简而言之,这个年轻人,符合周玄对“一府堂口大佬”的刻板印象,和眼前如同肉山一般的地童,判若两人——都不在一个图层里。
“这是你啊?”周玄还有些不确定,问着地童。
“谁说不是呢。”
地童说道:“我没有被种下地童之相前,便是这副貌若潘安的样子,那迷倒了多少千千万万的荆川少妇……”
“库、库、库。”
一直安安静静当陪客的白柳先生,一个空档没忍住,被“潘安”二字逗到没绷住,竟然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你玛呢!?”地童当场火就冒上来了,怒目而视。
而身旁的周玄,似乎受了白柳先生笑声的感染,也忍不住“库、库、库”。
地童的怒火迅速消退,陪着笑说:“能逗大先生开心,也是我那地童之相为数不多的作用。”
白柳先生:“……”
这人和人是不一样啊,他笑就是直接被问候家人,人家大先生笑,地童还得赔礼道歉?
“你这好几百斤的肥肉,也是地子之相导致的?”
周玄歇了笑,问道。
“那可不。”
地童拍了拍胸脯,那一层层的肥肉跟起了浪似的,哗啦哗啦的涌动着。
等“肥浪”平息后,他才继续说道:“我身体里那些手,都是贪得无厌的家伙,平日里顾着他们吃饭,一天得吃个好几十斤的食物,
酒菜、点心、甚至时兴的咖啡,他们什么都要吃,不给吃,就不听我的使唤,任何场合都要从我的身体里面伸出来。”
地童叹着气,说道:“大先生,你也知道,我吧,是个有身份的人,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身上长着几百只手,我哪里敢到处乱走?
所以,我就只能管着他们的吃喝呗,爱吃多少吃多少,只要他们不出来捣乱,毁我的形象就行。”
在“数百斤的胖子”、“浑身长满婴儿手臂的怪物”之间,地童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但管着它们的吃喝,特别的令我苦恼。”
地童又露出了饥饿之相,说道:“它们吃吃喝喝,还不允许我吃喝,它们认为,我这具身体,归属于它们,把身体吃胖的权利……也属于它们,甚至食物的味道,也属于它们,
它们就是一群心眼极小的怪胎!
所以啊,我尝不到食物的鲜美,而且我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感觉到饥饿、口渴。”
“无食之刑。”
周玄点头说道。
品尝食物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力——不管是吞咽的快感,还是美食带来的愉悦,都会让人在那一刻,觉得幸福。
这种幸福感,与地童,自然是失之交臂了。
而且除了不能吃喝,地童还时刻要感受“饥饿”、“口渴”等等酷刑。
挨饿、挨渴,不亚于钝刀子割肉,极是难捱。
既无幸福感,又有酷刑感,两者互相交迭,地童这才对“地子之相”苦恼万分,在听到周玄可以治愈此等畸形时,他才会灵魂震颤。
“为了入得九炷香,我跟地子做了交易,原本我以为我赚了,却不成想——到底还是上了地子的当。”
“我不但要将自己每日修行得到的香火,尽数上供,还得忍着自己长几百斤的赘肉,问题是——这长出来的肉,没有一斤是我亲自吃出来的。”
地童讲到此处,又是连连的哀声叹气。
周玄听到此处,想起了被他袭杀的二当家李走鬼,那位八炷香的走鬼,也是个大胖子,胖成球了。
他问道:“你们二当家,也是靠着‘地子之相’入的八炷香?”
“是,是。”
提到二当家,地童这位大当家,表现得更多是愤怒、仇恨,而并非是什么深厚的战斗友谊。
只见他一脸恶相,说道:“那个蠢货,从来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从左耳朵里进去,搁脑子里焯一遍水,再从右耳朵里出来!
我跟他讲过,九炷香那条线,过线便是人间神明,过不了那条线,就是一介凡人,他不信我;
我跟他讲,不要和地子做交易,你贪它给的香火,它贪你整个人,他还是不信,
他背着我,还是偷偷和地子做了交易,地子在他的身体里种下了‘地子之相’,但他只是八炷香,地子渴求着他进入九炷香……”
“所以,地子给李走鬼种下的‘地子之相’,并没有很大的副作用?”
周玄已经有些听懂了,插了一句话道。
“大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地童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地子不但没有索要李走鬼额外的香火供奉,而且那些藏在他身体里的手,也极其听话,每天吃喝是要顾上的,但并不会让李走鬼受饥渴之刑,
就像您说的那般,地子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副作用,正因为如此,李走鬼才天天给我上嘴脸,
诸如‘大当家,你得罪了地子,地子才让你受到惩罚’,什么‘大当家,你要好好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受到饥渴之刑’之类的,
每天听得我不厌其烦,我真想找个机会干掉他,但他与地子做了交易,便是地子的人,我还真不敢随意动他。”
“但是你还是找到了机会。”周玄说道。
地童愣住,忙问周玄话中有何深意。
周玄目光如冰冷的刀子,在地童的脸上扫过,视线过于逼人,地童被瞧得发毛,便低下了头,不敢做过多的言语。
“大当家,我正说今日的怪事颇多呢,比如说,李走鬼死掉了,为何你没出来帮手,
而且,在李走鬼死了之后,我在荆川府中行走,却没有夜先生的人过来拘捕我,
这都不像是夜先生蛮霸的作风,现在听到你讲起李走鬼,我便明白了。”
周玄的的右手蘸了水酒,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刀”字,说道:“大当家,你借我的刀,杀了李走鬼,看你这肥胖数百斤的样子,却没想到,你心思够细腻的。”
“大先生,大先生,我当时也只是有一个粗略的想法,那李走鬼找到我,让我派人,去把你抓回总堂,好敲一波明江府的竹杠。”
地童只觉周玄过于聪明,而且这位年轻大先生的思绪还特别的奇怪,随着交流的不断深入,他总能在那些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某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还总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因此,地童已经不敢藏了,便打定主意,要把他与李走鬼之间的那点事,全盘托出。
“你要敲什么竹杠?”
周玄又问。
“我们知道大先生对于明江有多重要,而明江,有我们荆川府没有的东西,比如说——古树金钟。”
“你打古树金钟的主意?”周玄蹙起了眉毛,他发现夜先生堂口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希望明江府的古树金钟,将范围扩大一些,笼罩住我们的总堂,乱世已至,我们夜先生也不敢掉以轻心,若是有金钟守护,大体上是安全得多的。”
地童补充道:“李走鬼是这么跟我商量的,但我想,您是明江府强人,哪有那么容易抓得过来的,当时我就想——
——若是事情成了,那我们夜先生堂口便有了金钟的庇佑,若是事情不成,那李走鬼多半是要被反杀,也拔了这颗让我每日烦躁的眼中钉,
里外里,我都是有好处的。”
“好!好!好!”
周玄连续说了三个好字,但偏偏地童无法从”好”字里,感知不到他的具体情绪,更无法猜到对方的用意。
人对未知总是有一种恐惧,九炷香的高手也不除外,
他当即便有一种不安全感,而这种不安全的感觉,随着周玄忽然起身,愈演愈烈。
登时,周玄轻悄悄的戴上了道祖面具,那如炬的目光看向了地童。
这一次的目光,更是可怕,地童别说鼓起胆子直视了,哪怕是低着头,他也能感受到那般灼人的目光,
目光带来的直逼心灵的高压之感,一时间让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
而戴上道祖面具的周玄,也通过遁甲香的「命运之河」的本事,进入到了地童的命运长河之中,也瞧见了地童的童年时代一桩极重要的往事。
……
地童的童年时代里,他的父亲是个赌鬼,母亲经营一家香烛厂,因为赌钱,父母总在争吵。
一日,年幼的地童钻到床下,要去偷父亲放在床下竹篮里的糕点吃,而就在此时,他听到屋里有了响动,
再然后,他目光透过床铺与地面的空隙,便瞧见了两双腿在屋内走动,紧接着便听见了父母的争吵之声。
父亲输红了眼,把厂子拿去抵押,母亲见自己的心血被糟塌,便各种羞辱丈夫。
一时间,两人都红了眼,再然后,地童便瞧见母亲倒下来,倒在一团血泊里,她的胸脯上,刺进去了一柄剪刀。
父亲蹲下了身子,将剪刀拔了出来,继续补刀,反正一不做二不休。
母亲濒死之时,也瞧见了藏在床底的地童,她没有去过度挣扎,而是朝着地童轻轻摇头,示意他藏好。
一个杀妻的赌徒父亲,在杀红了眼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地童当即便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眶里淌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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