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借题发挥 (第1/2页)
江连横一听,立马放下二郎腿,坐直了身子问:“谁撺掇的,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这我也不知道呀!”闯虎渐渐喘匀了气息,指着窗外说,“反正印刷厂那边已经开始闹上了,动静还不小呐!”
江连横眉头紧蹙,但并未自乱阵脚,反倒靠在沙发上,暗自沉思不语。
事发突然,闯虎的嗓门有点大,刚刚说明了情况,就见胡小妍坐着轮椅,从餐厅里朝这边赶来。
张正东见状,连忙快步迎过去,将大嫂推进了客厅。
胡小妍没有半句废话,进屋就问闯虎:“你去现场看了么?”
“看了,我刚从那边过来。”
“叫歇的劳工里面,有没有条幅标语之类的东西?”
闯虎一愕,摇摇头说:“这倒没有。”
“那有没有固定的口号?”胡小妍紧接着又问。
“嘶,好像也没有。”闯虎忆起印刷厂那边的情形,随即解释道,“至少我刚才经过的时候还没有,那边现在乱着呢,劳工全都堵在厂房门口,乌泱泱的,喊什么的都有,也听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胡小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江连横,却说:“那还好,这次叫歇应该是临时起意,不是事先预谋的,咱家没提前收到消息,也算情有可原。”
江连横点了点头,忽然问道:“看见印刷厂的朱总办了么?”
“没看见,”闯虎说,“不过,我听围观的人讲,朱总办好像被劳工堵在厂房里了,现在已经报了官,等着老柴过去处理呢。”
“现在印刷行会的会长是谁来着?”
“莫老五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在厂房门口帮忙调停呢!”
闯虎身为一介“文人骚客”,自然对省城里的印刷行业了如指掌。
他自己也有一家印刷所,但那根本谈不上是厂房,顶多算是一家小作坊,总共三五个人,平时流动作业,主要刊印那些艳情秽史,虽然有伤风化,但却并无任何立场,官府便也懒得严查深究。
可奉天印刷厂却大不相同,这是一家官商合办的工厂,不仅刊印省府公文和学校教材,同时还是多家报馆的合作机构,业务范围很广,堪称是奉天省规模最大的印刷厂了。
别看只是一家印刷厂,真要细究下来,也有排版工、制版工、印刷工、调墨工、裁剪工、装订工、质检工等等多个工种,再算上装运、分发之类的跑腿零工,整个工厂将近三多百号劳工。
人数虽然不算多,但影响却很严重。
这些劳工一旦叫歇,奉天的新闻行业、广告行业立刻便会遭受重创,甚至就连省府公文都无法及时交付。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
印刷业的行会俗称“印字帮”,会长由各家印刷所共同推举而来。
会长虽无实权,说话却很有分量,常常牵头制定行规,如划定工价、控制业内人数、限制同业挖角、制定采购策略等等。
莫老五是“印字帮”的老会长了,人在业内颇有些资历。
去年春天,他因牵头制定了行规“为保护民族商业,严禁省城印刷所采购东洋油墨”而备受好评。
但他终究是老板的身份,无论社会各界如何叫好,在劳工眼里,他仍旧是个敲骨吸髓的黑心厂主。
现如今,奉天商界繁荣,各行各业犬牙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通常情况下,每逢劳资纠纷,便会由厂房老板和行会会长共同出面调停,倘若无法解决,联合商会便会介入其中。
江连横一听朱总办和莫老五都在现场,却没能平息叫歇,立时便有点坐不住了,忙起身说:“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胡小妍随即提醒道:“官府没定性之前,你别跟着瞎掺和!”
“知道了。”
江连横应了一声,赶忙出门叫来司机,带着闯虎乘车离开宅院。
胡小妍慌忙转动轮椅,凑到窗边张望,直到汽车渐渐远去,仍旧怔怔地没缓过神来,目光自是忧心忡忡,远胜以往。
张正东见了,便缓步走过来,低声宽慰道:“嫂子,这种事儿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别太担心了。”
胡小妍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这次不一样,人要是穷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
奉天印刷厂位于城西工业区边缘地带,江连横在几个保镖的陪同下,顺小西关出了关厢,一路绝尘而去。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衙门口的老柴已经开始在现场维持秩序了。
几十个大盖帽端着步枪,横在胸前,沿着厂房大门站成两排,呵斥叫歇的劳工后退,防止事态恶化升级。
印刷厂的劳工也并非铁板一块,真正聚在门外抗议的,其实只有一二百人,少数文职人员站在厂房院子里,神情略显茫然无措,其余劳工,或许是有些怯懦的缘故,一见老柴赶来,便立时散去了大半。
江连横让司机把汽车停在远处,随后摇下车窗,一边抽着香烟,一边观望厂房内外的形势。
劳工群情激奋,一个个振臂高呼,尽管嗓门儿很大,却是一通乱叫,唯有“涨工钱”这三个字喊得还算齐整。
仔细再听,隐约还能分辨出有人在喊:“开除李班头儿!开除李班头儿!”
“李班头儿是谁?”江连横皱眉问道。
“这、这我哪知道呀?”闯虎也是满脸困惑,“我又不在这上班,有几个管装运的我倒是认识。”
“你不是说朱总办在里头么?”江连横指着厂房大门吩咐道,“你去把他叫出来,我问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
闯虎一听,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推脱道:“东家,咱别逗了,你看看那边都已经闹成什么样了,我这小身板儿要是过去,还不得让人当球儿似的给踢回来呀?”
江连横训斥道:“你是不是整天写书写魔怔了,自己老本行是干啥的都忘了?”
闯虎眨了眨眼睛,沉思片刻,才说:“那我……从旁边的院墙翻进去?”
“快去快回!”
“东家,其实我觉得……”
江连横不想听他磨蹭,立马推开车门,一脚把他踹了下去:“赶紧的,就现在这阵仗,指不定得拖到什么时候呢!”
闯虎拍两下屁股,万般无奈,只好闷头冲印刷厂的院墙走去。
江连横顺着他的身影朝前张望,忽然又见厂房门口,有个身穿绸缎大褂的圆脸中年,正夹在劳工和巡警之间,左右顾盼,尽力说和——这人便是奉天“印字帮”的行会会长莫老五了。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只知道他每换一次笑脸,便会迎来劳工的轮番咒骂。
几个领头的老柴正在竭力维持秩序,但由于事发突然,没有官府授意,也不敢冒然抡起警棍对劳工动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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