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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七章:王弟馈赠补肾椅,楚儒携鹤临章台

第两百八十七章:王弟馈赠补肾椅,楚儒携鹤临章台 (第2/2页)

“大意为粮仓老鼠安稳吃米粮,茅厕老鼠惊慌吃腌臜。
  
  “其以老鼠喻人,认为人能力是其次,最重要的就是选择所处环境。
  
  “自行来到我国,为吕相看重,是吕相当下最看重的十二位门客之一。”
  
  秦王政闭着眼睛,突然举起的手掌像截断洪流的闸门。
  
  赵高适时住口,喉结滚动咽下将说之语。
  
  “传李斯。”秦王政放下手:“继续说。”
  
  这两个命令没有指名道姓。
  
  宫长暖林和车府令赵高对视一眼。
  
  前者提着裙摆小跑向殿门,金步摇在鬓边乱颤,告知门外候着的传令宦官去通传李斯。
  
  后者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躬身弧度,微微低首,继续说:
  
  “李斯有妻有子,皆在楚国上蔡。其现为章台先生,是最先一批掌握新秦文的人……”
  
  一个时辰后。
  
  中宫回廊转角处。
  
  入宫还没觐见的李斯,遇到了觐见完的太医令李越。
  
  侧身,微微俯身,避让。
  
  这一日。
  
  李斯见到了秦王政。
  
  殿宇更漏声里,他的楚音渐渐染上秦腔的铿锵。
  
  宵禁乃还。
  
  三日后。
  
  数封书信,自秦向楚。
  
  驿马踏碎官道薄霜,封泥上隐有人体工学椅木质椅背的淡香。
  
  近一个月后。
  
  章台学宫,冬阳斜照在青石阶上。
  
  青灰瓦当间,新漆的乌黑梁柱上透着桐油清香。
  
  庑(wu三声)殿顶上积雪未消,檐角铜铃在朔风中叮当作响。
  
  短短月余,这座七日建成的学府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章台学宫仅有先生二十一人,学子千余。
  
  而如今,先生四十六人,学子三千!
  
  学院内区域细分。
  
  此时,临靠大门一侧院墙的南苑,有师者声音传出:
  
  “今日学习《诗经·小雅·鹤鸣》。
  
  “吾一边诵读,一边与尔等解释。
  
  “尔等当专心听之,不可走神。”
  
  “唯!”清脆的孩童声惊起檐下觅食的雀群。
  
  “鹤鸣于九皋(gao一声),声闻于野。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鹤在九皋鸣叫,声音传遍田野和天空。
  
  “寓意是贤者虽隐而名显。
  
  “最后这句话不用记……”
  
  南苑被化为启蒙塾,只收孩童,千余人。
  
  东、西两苑,新置国子监,此时门生两千有余。
  
  国子监每一位门生入内,都需要出任学宫祭酒的秦王政御笔批示。
  
  他们年岁比启蒙塾学子大许多,来自天南海北,入学之前便在地方略有薄名。
  
  然,其虽腹有经书,却仍要重新识字——新秦文。
  
  首要学习,必须学习。
  
  嬴子亲授,三日一次。
  
  嬴子,无氏,名成蟜。
  
  秦王政唯一的亲弟弟,长安君。
  
  出任国子祭酒,掌国子监。
  
  名扬四海,天下皆称公子成蟜以为贤也。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巴蜀车马行的单匹黑篷马车碾过薄冰,缓缓停靠在章台学宫大门十余步外。
  
  驭手鼻尖冻得通红,呵着白气轻拽缰绳。
  
  长“吁”一声后,转头对车厢谄笑道:
  
  “先生,章台学宫到了。”
  
  车帘微动,伸出的手指骨节分明。
  
  一个束发戴冠、长袍宽袖,身着典型儒生打扮的长须男人躬身而出。
  
  伸手入怀,三枚铜钱在晨光中泛着青芒。
  
  在驭手热切的眼神中,儒生拾起一枚,递予驭手,余钱揣回怀中。
  
  驭手点头笑着,双手接过。
  
  眼角余光瞟着儒生将另外两枚铜钱揣入怀中,嘴角抽搐。
  
  拿出来的钱,还有揣回去的?
  
  他拉儒生之前,观儒生相貌、衣着,想着这回定能得到赏钱,没准还能得个金豆。
  
  哪知道这位自楚国远道而来的儒生就只付了一钱车费,多一钱都没有。
  
  驭手转过身就收起笑脸,怏怏不乐地赶着马车回车马行,希望下一位雇主大方些。
  
  马车原路返回,车轮在雪地上碾出两道蜿蜒的辙痕。
  
  儒生信步行进,走至两扇丈余高的黑漆大门前,抬头一看匾额,微微一愣:
  
  “此为何文?”
  
  他精通十国语言,其中之一便是秦文。可这四个字,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他知道匾额上文字大概率是“章台学宫”,聚精会神地打量四个大字,根据字形结合字义找联系。
  
  找不到。
  
  “这四个字,为甚能念‘章台学宫’呢?”儒生喃喃自语。
  
  他找不到根据。
  
  这不符合秦文化,也不符合夏、商、周的文化,不符合中原当下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化。
  
  [莫非这字乃是胡人文字?赵国胡服骑射,秦国胡字认读?]儒生苦中作乐。
  
  已知答案的他,竟然连倒推过程都推不出来。
  
  大门还没进,本来就没多少的心气都快要落没了。
  
  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此事。
  
  “便如此吧,至少地方是没有来错。”
  
  字虽然不认识,但他认识字迹,正是他的师弟李斯所书。
  
  他轻震衣袍,腰间佩剑随之摆动。
  
  朔风卷起他袍角,露出膝弯处因长途跋涉而磨损的布料。
  
  他提步登阶,对守在学宫门前的右侧卫兵拱手行礼,温和地道:
  
  “劳烦足下通传李斯,浮丘伯来见。”
  
  浮丘伯,荀子首徒。
  
  右侧卫兵眼神在浮丘伯的佩剑和腰间玉佩上停留片刻,请浮丘伯出示照身贴。
  
  照身贴,秦国身份证。
  
  很快,卫兵确认照身贴不是伪造,其上画像也是身前人。
  
  颔首应“诺”,叫来预备卫兵暂代其值戍,向学宫内跑去。
  
  刚跑出十来步,听到身后传来同僚一声惊呼,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他心有疑虑,寻常事可不会让他们这些在死人堆里爬起来的人惊到呼出来。
  
  他回首去看,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
  
  两只白鹤破云而下,雪翎映日生辉,丹顶似朱砂点染。
  
  它们敛翅落于浮丘伯身侧时,带起的风旋起满地琼屑。
  
  原本一脸肃穆的清瘦儒生微微一笑,枯瘦手指抚过鹤颈绒羽。
  
  抬臂时大袖翻飞如云,衣袂翩然,满是超然出尘之气。
  
  为其抚摸的那只白鹤心甚欢喜,蹭羽探头。长喙不经意勾起浮丘伯腰间绦带,引颈长鸣。
  
  其音高亢、悠长,一声接一声。
  
  当第三声鹤鸣穿破云霄,咸阳官署的朱门次第而开,绯衣官吏们扶冠疾步,纷纷出府视之。
  
  但见学宫门前人鹤相偕,恍若画中仙客。
  
  彼时,学宫西苑正传来蒙童齐声诵读的清脆之音: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稚嫩童音与白鹤清唳交织,惊落了庑殿顶上最后一捧积雪。
  
  秦王政元年,一月,九日。
  
  浮丘伯携鹤临章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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