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6.会面 (第2/2页)
但是国王显然没有让他如愿。
“我知道您来此的角色,多半只是个陪客。”伊斯特拉德将目光从蓝恩身上挪开,落在间谍头子这边,“而你,迪科斯彻,你才是说客。”
“我直接来见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并不避讳用贿赂的手段来达成目的,你最后肯定会见得着我,那不妨我直接就见你好了。”
“来,说实话。我相信我手下官员的操守,但何必让他们面对巨大的诱惑和考验呢?你打算用多少贿赂,让我的外交大臣把你带来见我?”
“一千诺维格瑞克朗。”密探眼都不眨一下,“如果讨价还价,底线是一千五。”
片刻的沉默后。
“所以我喜欢你。”国王感慨着说,“你就是个该死的杂种,却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迪科斯彻像是受到夸奖了一般欠身致谢。
“你是个该死的杂种。”国王皱着眉头重复一遍,“却是个正派而实诚的杂种。在这轻蔑扭曲的时代,这是种可贵的品质。”
“你瞧,迪科斯彻。每个国家都能找到追求理想的狂热分子。他们醉心于自己理想中的社会秩序,为此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包括一些听起来就令人发指的罪行。”
“按他们的说法,只要目的正确,手段就随便吧。他们认为自己杀人不是杀人,而是在维持秩序。自己拷打不是拷打,而是在保护国家权益。”
“只要有个体违背了他们的社会规范,那么这个个体就变得无足轻重了。但他们忘了,他们所想要构建出的社会秩序,正是由一个个个体组成的,也是为了这一个个个体服务的。”
“他们的眼光还真是‘开阔’,不是吗?”
国王意有所指的看着迪科斯彻。
密探却只是说出了这段话的来源:“这是尼格蒂姆·德·布特的名言。”
“很接近了,但还差了一点。”国王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是科沃的维索戈塔。你可以读读他,他的书在你们的国家应该没烧光?”
迪科斯彻沉默不语,但是靠着酒桌站着的蓝恩却好像来了兴致。
他微笑着,黑莓酒的酒杯放在唇前,却没挨上。
这凸显了他微笑的唇形,那画面的美感让其余人不由自主的把眼睛挪了过去。
“但如果真要把一个个个体的意志与权利等同看待,那么就相当于谁对谁都没有了管理和干涉的权力。于是我们所熟悉、串联的社会也就会自然而然的散碎、冲突、崩塌。”
“毕竟我们都知道,那种互不干涉自得其乐的‘天性自由’状态,我们不是没有达成过,只不过那已经是原始时代的事情了。现在有谁,能接受回到原始时代生活吗?”
蓝恩平静的叙述着。他的问题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答案。
“看来,”最后他自己做出了总结。“个体意志与群体意志之间所爆发的协作、对抗、平衡,这或许是个需要永恒拉锯、探讨下去的话题。”
“没有输也没有赢,不能输也不能赢,但只要继续探讨下去,就是在维持动态平衡。”
国王把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前倾,像是要仔细看看猎魔人,泽丽卡王后也第一次停止了手中的钩针。
“精辟而深刻的见解,蓝恩公爵。这着实打破了我对你粗浅的印象。”伊斯特拉德郑重的点点头,回头还看了看王后。
“《圣书》蕴含智慧,‘以貌取人尤为不妥’啊,我都想随后整理一份会议记录了。”
“《圣书》上说,”王后又引用了雷比欧达先知的经典,“想走的长远,人总得先顾着脚下第一步。”
“说得对,泽丽卡。”伊斯特拉德点点头,“我得先顾着眼前。”
“我们说回重点。你,迪科斯彻。你就是我所说的那种人:会使阴谋诡计、会杀人绑架、勒索拷打,连眼睛都能不眨一下的那种人。”
“没错,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忠心侍奉的王国,但这完全没法替你开脱,也没法替你赢得我的同情。完全不能,你自己清楚。”
迪科斯彻平静点头。
“可是你又正如我所说,”伊斯特拉德颇有点难办的撇嘴,“是个有操守的杂种。所以我欣赏并尊敬你,在此与你见面。因为你,迪科斯彻。你有无数机会能轻松成为一方巨富。”
“可是你这辈子目前为止没做过一件中饱私囊的事情,你没从瑞达尼亚的国库里拿走一个克朗,连一个便士都没有。”
“你瞧,说起这个,你这种人竟然还会害羞脸红?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