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儒士留草纸,冻馁饿殍悟使命 (第2/2页)
至于刺杀的事,李成压根没放在心上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而已,不足为惧
这条街道显得格外繁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然而,李成却敏锐地察觉到,与往常不同,今日出城的车马络绎不绝,而进城的商队却寥寥无几,显得格外冷清。
安娜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李成便决定找人问个究竟。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看似工头模样的男子身上,那男子正指手画脚地吩咐着手下的工人。
或许是因为那男子天生爱聊天,是个话痨;又或许是因为李成一身贵气,打扮得像个富家子弟,那男子一见李成便热情地与他攀谈起来。
“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啊,北边不太平了,听说要打仗了。”男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李成闻言,眉头微皱,追问道:“哦?可有更详细的消息?”
男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小的也只是个做工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啊。您还是快些回去吧,这世道不太平啊。”
李成满心无奈,只得郁郁寡欢地离去。他缓缓环视周遭,这条绵延长街较往昔平添了几分尘世的喧嚣与热闹,然而,映入眼帘更多的却是那些衣衫破旧、身形佝偻的脚夫,他们在监工粗暴的吆喝下,蹒跚地负重前行,搬运着沉甸甸的货物。
此情此景,不禁令李成心绪难平,感慨万千。
这十里长街,俨然一幅人间百态图。有身披华丽大氅的官老爷,悠然自得,身旁侍立着提着精致暖炉的丫鬟仆人,毕恭毕敬;亦有那些为了监工随意许诺的一碗稀粥,便不顾双手冻得如萝卜般通红,仍争先恐后地抢着搬运大米的脚夫们。世间冷暖,尽在这长街之上悄然上演。
或许,这座京城确是繁华绝顶,但观之角度不同,景致亦大相径庭。于那权力巅峰的达官显贵而言,此地无疑是无尽的锦绣荣华,风月无边,佳丽环绕,尽享人间极乐。
然而,换作那些挣扎于生计边缘的贫寒百姓,或是流离失所的逃荒者眼中,京城便成了另一番景象——官差的鞭笞如影随形,鹅毛大雪似乎永无止息,饥寒交迫成了日常,人间惨剧一幕幕上演,无从逃避。
大风起时,它轻轻掠过,或卷走尘埃,或吹散浮雪,亦或仅是一缕微风,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些什么,却终究难以抚平这世间的不平与哀愁。
而又有几人会在乎那些人呢?
逃荒者的眼泪苦干了,也没能换来官府的救济
他们干活的手脚冻得通红,也没能换来一顿人吃的食物
他们的嗓子喊哑了哭哑了,也没能唤醒自己的骨肉至亲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须知也得还有活人能挺得过这漫天要人命的鹅毛大雪,也得有人活过这个滴水陈冰哀鸿遍野的冬天
否则那朝臣所鼓吹的“丰年”只会喂饱盘旋的秃鹫,喂饱山中的饿狼,喂饱尸体上蠕动的蛆虫
李成一路走一路看,他看到的不是朝臣们和龙椅上的小皇帝鼓吹的盛世之景,不是海晏河清,不是丰衣足食的百姓
而是一具具冻死饿死在路边,爬满蛆虫被野狗争相啃食的尸体。
正如这腐朽不堪的王朝一般爬满了吃肉的蛆虫,围满了啃食的野狗
残雪压断枯枝时,李成望见城隍庙檐角垂下的冰锥。那些蜷缩在断墙下的躯体像被揉皱的纸人,覆着层薄雪,竟比青砖更沉默。
他看不下去,从系统取出自己换下的那件破旧袍子,要给最瘦小的女童盖上,指尖触到她脖颈却摸到某种黏腻的冰凉——那不是霜,是凝结的血珠从她耳后渗出。
乌鸦惊起时带落一片碎瓦,月光突然碎成千万粒银砂。李成在倾斜的视野里看见自己靴子正在消融,玄色锦袍褪成粗麻,掌心不知何时攥着半块发霉的饼。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开局的山洞,仿佛看见那几个汉子在分食自己。
冰锥坠地的脆响惊破幻象。女童尸体上方悬着枚琉璃般的冰晶,内里流转着朱红纹路,恍若凝固的血液。
李成忽地记起方才前路过茶摊,卖唱的瘸腿老汉沙哑的戏文里有个词:冻魄。
极寒之地魂魄来不及轮回,便凝成这种血色冰晶,待春来化雪,便随水渗入地脉,滋养来年新芽。
他跪在雪地里发笑,笑声震落更多冰锥。
原来这世间的苦厄从不消散,只是换了副模样在天地间流转。
只不过不曾落在那些权贵身上,只是不曾落在他的身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