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南阳郡(中) (第1/2页)
次日,晨曦尚未穿透夜幕,胡腾便已悄然起身,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定,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窦辅。他轻轻地将窦辅背在背上,感受着那小襁褓中微弱的呼吸和体温,心中涌起一股柔情。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府中的长廊,避开了巡夜的仆人和守卫。在夜色的掩护下,胡腾从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悄悄溜出了张府。他的步伐虽然急促,却尽量保持平稳,以免惊扰了背上的窦辅。
胡腾深知,张敞与张奂是出于好意派来亲随护送,但他也明白,这样的行动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决定独自行动,尽量减少对他人的牵连。
离开张府后,胡腾并没有直接前往城门,而是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以避开可能出现的巡逻兵丁。
沉睡的洛阳城尚未进入新一天的忙碌,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划破夜的宁静。胡腾穿梭在狭窄的街巷之间,他避开繁华的街区,专挑那些少有人走的路径。沿途的民居大多紧闭门户,人们还在梦乡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胡腾的脚步虽然急促,却尽量不发出声响。
穿过一片幽静的小巷,胡腾来到了城墙脚下。这里有一处废弃的排水口,是他预先探查得知的。虽然狭窄残破,但对于急于出城的他来说,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胡腾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背上的窦辅,确保他安全稳固。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入了那黑暗的排水通道,开始了他的逃亡之旅。
“什么人?且住!”忽然,一声断喝惊得胡腾立刻停下了脚步,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城墙,尽量让自己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
胡腾屏住呼吸,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他悄悄探出头,试图看清来人的方向。只见不远处,两名巡逻的兵丁手持火把,正朝他的方向走来。显然,他们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或是例行巡逻至此。
胡腾心中迅速权衡着对策,趁着兵丁还未走近,他轻手轻脚地退回到排水口的深处,他希望这里的黑暗能够掩盖他的存在。
兵丁们越来越近,他们的火把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胡腾紧张地握住了腰间的短剑,虽然他并不想与官兵发生冲突,但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他也做好了自卫的准备。
“这里好像没什么动静啊。”一名兵丁说道,声音里带着疑惑。
“可能是猫狗之类的,罢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另一名兵丁回答,似乎并不想在这里过多停留。
胡腾松了口气,偏偏这时,他感到窦辅醒了过来,在背后踢蹬。
深秋初冬,寒意沉沉,胡腾一时像被冻住一般不敢动作,只有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冒出。
“那男子,你在此处作甚,背上又背着何物?”一名士兵的声音突然响起,胡腾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转身,看到两名士兵手持长矛,面露警惕地盯着自己。
就在胡腾苦思脱身之策时,几个身影从暗处闪出,正是张奂指派的几名家将。
“你这厮,昨日大哥不过说你几句,你就敢私自逃遁。那批货还在城外,马上就要交付,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买卖真要出了什么闪失,咱们几个都别过年了!”一名家将大声斥责,伸手将胡腾背后的襁褓抢过来,顺手晃了几下,仿佛真的对胡腾的‘逃遁’行为愤怒不已。
胡腾立刻会意,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低下头,不敢与家将对视,好像真的是个犯了错的人。
“我……我知错了,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
其他家将也围了上来,一边假装责骂胡腾,一边不着痕迹地挡在士兵和胡腾之间,防止士兵们靠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里是城门,不是你们家解决家务事的地方。”士兵显得有些不耐烦。
“官爷息怒,我们这就带他离开,绝不在此地扰民。”另一名家将连忙赔笑,塞给领头的士兵一串钱,同时向胡腾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胡腾趁机低着头,接过装着窦辅的包裹,在家将们的掩护下,缓缓地朝着城门的方向移动。士兵们虽然不满,但在家将们的连声道歉和保证下,最终没有再追究。
在这寂静的黎明时分,胡腾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通往城外的道路上,只留下淡淡的晨雾。而身后的洛阳城,依旧在沉睡中等待着新一天的喧嚣与忙碌。
在官道上走了一段,胡腾迅速转入乡间小道之中,那几名家将也立刻跟上,却被胡腾抬手制止。
“几位张府的朋友。”胡腾拱手道,“方才多谢解围,若非诸位出手相助,我和我家小主人恐怕难以安然离开。但接下来,我打算走一条更为隐蔽的路,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行踪。”
家将们互望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抱拳回礼道:“胡兄弟客气了,我家将军吩咐,务必护送你们安全到达目的地。我们既然接受了命令,就不会半途而废。而且,在这荒郊野外,你孤身一人带着孩子,若再遇险境,又该如何应对?还是让我们继续跟随,也好有个照应。”
“张将军的好意胡某感激万分,日后若有再见机会,必定粉身相报。只是阉竖要捉拿的惟我一人,几位都是贵府有品秩的家将,平白离开洛阳许久,只怕引人注意。如今已经出了洛阳城,几位护送至此,已足称高义,不必再跟着我——”
“你这汉子忒不省事。”方才那在城门口假装责备他的家将打断道,“我家将军既派我等来护送你,自然是要把你送到了桂阳郡我等才能回转,你红口白牙说不必送了,我等回去一样要被将军责罚,你是逞了英雄,让我等又如何向将军交代?”
胡腾闻言,面露难色,他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诸位兄弟的忠心耿耿,胡腾自然明白。但我意已决,不能再让你们因为我而受到牵连。这样吧,你们陪我再走一程,直到安全出了洛阳地界,然后我会写一封书信,你们带回给张将军,他就明白是我不让你们继续跟随,并非诸位擅离职守。”
几个家将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知道胡腾这是在为他们着想,但也不想就这样放弃护送的任务。
“多谢胡公子体谅。不如这样,我们继续陪你走一段,但我们会保持距离,尽量不引人注意。等到安全的地方,你再让我们离开,这样我们也算是对将军有了交代。”一名家将提出了折中的办法。
胡腾考虑了一下,知道这是家将们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也为了不违背张奂的命令,最终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依这位所言,等把我送到了洛水渡口,诸位就请回吧。但我还是有言在先,一旦情况有变,你们必须立刻撤离,不可因为我而有所延误。”
家将们点头答应,于是他们继续同行,同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胡腾心中对他们的感激又深了一层。
方才胡腾已经问清了,这几名家将都是张奂同族,自张奂任安定属国都尉时就跟随张家,名字也好记,那斥责他的名叫张元,带头的名叫张云,还有一人名叫张牧。
张元和张牧在前面开路,把胡腾和窦辅夹在中间,张云则负责殿后,几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中拉大。太阳已经升到了高处,但娇弱的阳光却驱不散寒意。胡腾走了半晌,依旧感觉身上并不暖和,他紧了紧衣物,又看了看四周,只见各种树木的叶子都已经黄了大半,不时有几片坚持不住,被风吹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严冬。林子里异常安静,除了刀子似的寒风,还有他们几人的靴子踏碎落叶的轻微碎裂,连虫鸣鸟叫都不闻一声。
“大雪天都还没到,这鬼地方静得过分了。”张元嘟囔道。
张牧回应道:“是啊,连个虫子的声音都没有,就像是,就像是所有的活物都被什么东西吓跑了。”
“别自己吓自己了。”张云在这三人中最是稳重,“冬天了,活物入蛰,没什么好怕的。”
胡腾听着三人的对话,心中不禁有些焦躁。他们原本只是打算在林子里快速穿行,没想到这片看似不大的树林却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随着他们深入林中,原本清晰的小路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失在一片黄色的落叶之中。
胡腾试图根据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方向,但高耸的树木遮挡了大部分阳光,让他无法准确判断。他意识到,他们可能已经迷路了。
“大家停一下,我觉得我们可能走错了方向。”胡腾大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林子里回荡。
张元回头看了胡腾一眼,皱着眉头说:“不会吧?”
胡腾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地上的落叶。他伸手指着那些被踩得凌乱的叶子,对张元说:“你看这些落叶,它们被踩过的痕迹非常新鲜,叶片上的折痕还清晰可见,这说明不久前有人经过这里。”
张元和张牧围了上来,胡腾继续分析:“而且,这些鞋印的花纹很特别,我注意到你们张府的护卫们穿的靴子都有这样的花纹,这是张府特制的鞋底,用以在府中辨别身份。我们在林子里走了这么久,这种鞋底花纹我只在你们几个的靴子上见过。”
胡腾抬头看了看四周,接着说:“我们一开始是在这条路上前进的,但后来小路消失了,我们只能依靠直觉和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方向。可是这片林子的树木太多太密,加之冬日阳气孱弱,阳光难以穿透,我们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我们得留个记号,万一真的迷路了,至少还能找到回来的路。”胡腾说着,在一棵大树上用力刻下标记。
几人继续在林间穿行,胡腾的心跳加速,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寒冷的空气中跳动。他们已经在这片林子里转了许久,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天色变得越来越暗。每一次回头,他们都只能看到一片无尽的树木和落叶,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试图将他们吞噬。
又过了两个时辰,他们发现自己似乎回到了之前经过的地方,那棵被胡腾刻下标记的大树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张牧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棵树上的标记。
张云环顾四周,说道:“那标记是我们第一次经过这里时,胡兄弟留下的,现在我们再次看到它,说明确实白白绕了一圈。这片森林看似不大,里面只怕有什么古怪,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陷进了鬼打墙。”
四人围在一起,面对迷路的现实,气氛有些沉重。张云拿出坤舆图,但那上面的标记与实际的地形已经很难对应上。
胡腾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能再这样盲目地走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他们坐在树下,拿出食物和水,简单地补充体力。胡腾给窦辅喂了一些鲜奶,开始检查他们携带的坤舆图和司南,尽管这两样东西在这片森林中也已经变得不太可靠。
“现在怎么办?”张牧有些焦急地问。
胡腾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大家先不要慌,这里应该有水源,我们可以沿着水流的方向寻找出路。大家分头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小溪或者河流。”
四人分成两组,沿着不同的方向寻找水源。经过一番搜寻,终于在一片灌木丛中发现了一条细小的溪流。他们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希望找到林子的边缘。
森林的寂静似乎有一种压迫感,让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树枝上挂着的冰晶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像是细小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天色渐暗,寒风更加刺骨。胡腾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希望能在第一场大雪来临之前找到出路。
“你们看那里。”张牧突然低声说道,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干上,有一些不规则的划痕,看起来像是某种爪子留下的痕迹。
“这…这是什么动物的爪印?”张元紧张地问,手中的火把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知道,但这爪印很大,说明这东西不小。”张牧回答,他的眉头紧锁。
张云走上前去,仔细观察那些爪印:“这些痕迹很新,说明留下爪印的东西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得小心。”
他们决定不再停留,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在天黑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扎营。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灌木丛中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接近。
“谁在那里?”张元大声喊道,手中的火把朝着声音的来源挥舞。
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一只受惊的野兔,它的速度快得惊人,一转眼就消失在了树林深处。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随即又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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