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桂阳郡 (第1/2页)
尽管春风渐渐吹散了长沙城冬日的严寒,街道两旁的柳树也开始抽出了嫩芽,但胡腾心中的寒意却并未随之消散。那种曾经如芒在背的感觉虽然有所减轻,但他依然感到不安。他知道,只有回到桂林郡的老家,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来。一日不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他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宁。
半个月前的那一天,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长沙城的青石板路上,胡腾独自一人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上。他的目标是找到一家药材铺,为窦辅寻些治疗旧疾的药材。街道两旁,各种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穿梭如织,一派热闹景象。
胡腾的脚步在城中心的一处告示墙前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被一幅布告牢牢吸引。那布告上的字迹如同血迹般刺目,朱砂写就的斗大字迹仿佛在阳光下闪烁着邪恶的光芒:“悬赏捉拿窦辅,赏五百盐引。”布告上曹节的官印鲜红夺目。
胡腾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深知盐引的价值,那不仅仅是金钱,更是在这个盐铁官营的时代,掌握盐业经营权的象征。五百盐引,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家一夜之间成为富豪,足以让那些亡命之徒为之疯狂。
“这样的手笔,简直就是让整个荆南的贼寇都红了眼。”胡腾紧咬着牙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和无力。他明白,曹节这是在不动声色地布局,利用人性的贪婪来对付窦辅,而他们这对因命运而临时结成的父子,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胡腾的反应极快,他迅速伸手撕下了那幅布告,动作熟练地将其折叠起来,塞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他压低了帽子,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匆匆离去。
长沙城的湘江之畔,一年一度的祭江盛典如期举行,江边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胡腾知道,这是他们逃离长沙的绝佳机会。他必须利用这个盛典的混乱,带着窦辅混入人群,登上前往桂阳郡的船只。
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胡腾和窦辅都换上了当地百姓的粗布衣裳,胡腾还特地将自己的胡须修剪了一番,以免被人认出。窦辅则戴上了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懵懂的眼睛。
江边的空气里弥漫着线香的气味,伴随着低沉的鼓声和悠扬的笛音,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氛围。
随着仪式的开始,巫师身着华丽的法衣,头戴饰有羽毛的巫冠,手持法杖,引领着祭江仪式的进行。胡腾和窦辅也跟着人群,一边模仿着周围人的动作,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着码头方向移动。
在巫师高声吟唱祈神咒语的同时,江边的人们纷纷朝着江心抛洒五谷和鲜花,祈求湘江神灵的庇佑。胡腾和窦辅也跟着抛出了手中的五谷,但他们的心思显然不在此。
“跟紧我,不要走散了。”胡腾低声对窦辅说道,他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合适的登船时机。
终于,他们来到了码头,一艘艘装饰华丽的船只停靠在岸边,等待着搭载参加祭典的民众。胡腾挑选了一艘看起来最为破旧,但船体坚固的小船。
“就是这艘,我们上去。”胡腾轻声指示,两人随着人流慢慢靠近船只。
这艘船的船主却是个年轻女子,船上只能容纳数人,胡腾抱着窦辅登船,随着一声响亮的号角,船只缓缓离岸,朝着桂阳郡的方向驶去。胡腾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他的神经依然紧绷。胡腾将窦辅裹在渔网改制的襁褓里,指尖掠过冰凉的青铜鱼符——这是从长沙船曹换来的漕运凭证。晨雾中的湘江像条冻僵的银蛇,三十丈宽的江面泛着青灰色,唯有漕船破开的冰裂声在两岸山崖间回荡。
“郎君且看,这便是‘湘水九渡’里最险的樟木渡。”船娘用长篙点着右岸赤褐色的岩壁,冰凌覆盖的峭壁上依稀可见古越人凿出的悬棺,“当年伏波将军南征,在此沉了三十艘粮船。”
窦辅忽然伸手抓向水面,胡腾顺势望去,瞳孔猛地收缩。上游漂来的浮冰间竟夹杂着半幅绛色官袍,布料上绣着的獬豸纹在冰碴下狰狞如活物——这是刺史属官特有的绣纹。他不动声色地抖开麻布篷帘,寒风卷着冰粒扑进船舱,也带来了上游隐约的铜锣声。
漕船突然剧烈摇晃,窦辅手中的麦饼滚入江中。胡腾按住孩子口鼻的瞬间,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四根包铁的拦江铁索正从水下缓缓升起,每根铁索都缠着尖刀似的冰凌。
漕船猛地倾斜,胡腾撞上舱板时尝到了血味。舱外传来船娘变了调的呼喊:“桃花水!”他掀帘望去,但见湘江与洞庭湖交汇处浊浪排空,青碧的湘水与浑黄的湖水撕扯出丈许高的浪墙。去年寒冬冻毙的鱼尸被春汛拱出水面,在漩涡中翻腾如活物。
胡腾的指甲抠进樟木舵柄的裂缝,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寒风中凝成冰碴。漕船正沿着湘江故道逼近昭陵水门,这是《漕律》载明的“七衡六间”中最险要的“天权闸”——渠底暗设十二道檀木卧牛桩,非朔望日不开闸放船。
“递符!”闸楼上传来闷雷般的呼喝。胡腾将青铜鱼符按进船头“承符盘”,铜盘机括转动声里,盘口吐出半枚鱼符,闸吏却突然举起黄旗:“汉律《戊子令》第三条,卯时三刻不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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