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星澜归契 (第2/2页)
他感受着她额头的温度,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总爱把冻红的手塞进他衣领里,嚷嚷着“逸尘哥哥的脖子是暖炉”。此刻她掌心的星砂顺着脉门涌进来,混着她独有的气息,让他心口的腐坏寒意淡了几分,却也让他更怕——怕自己撑不住,让她像母亲当年那样,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在眼前凋零。
“笨蛋!”鱼玄机的星砂炸开时,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硬撑吗?当年在玄冰渊,你为我逆推星轨,筹纹裂了三道,却骗我说只是星力反噬。现在掌心都黑成这样了,还笑?”
他望着她发红的眼眶,忽然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冰晶:“哭什么?你看,王仙芝的斩仙刀劈开魔影了,骨渊殿的外墙在崩解呢。那些骸骨里,还有云台观的师兄们在护着我们呢。”
可她知道,他说的“师兄们”,是三年前为护他们突围,被魔族斩成肉酱的七名弟子。那时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躲在岩洞里,用算筹术伪造星图引开追兵,整整三天没合眼,后来抱着她回云台观时,鞋底都磨穿了,却还说:“阿鱼别怕,哥哥在。”
当最后一根噬脉骨筹崩碎,李逸尘踉跄着撞进她怀里,她听见他贴着她耳边的呼吸里,混着极轻的、带着颤音的“母亲”二字。她僵了僵,忽然想起他从未提过自己的母亲,只说自幼被观星子收养,此刻却在她怀里露出这般脆弱模样,像极了小时候被师兄们欺负后,躲在柴房抹泪的样子。
“逸尘哥哥,”她轻声说,“等这事了了,我们去云台观的藏书阁,把《星渊秘录》剩下的几卷都看完好不好?你说过,里面记载着双生纹的解法。”
他没说话,只是攥紧她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她知道,他怕的不是死,是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她的手在观星阁数星星,再也不能在她**砂术走火时,用筹纹替她稳住灵脉,再也不能听见她喊“逸尘哥哥”。
冰晶穹顶外的星雨还在下,落在李逸尘发间的不再是冰,而是带着暖意的光。鱼玄机伸手替他拂去发梢的光点,触到他额角的冷汗,才惊觉他的体温低得可怕,像整个人都被极渊的寒气侵透了。他勉强抬头对她笑时,眼底映着星澜镜中逐渐清晰的星图,却在看见她颈间的星砂戒裂痕时,瞳孔猛地缩了缩。
“阿鱼,”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果有一天,我的筹纹真的被魔纹吞了……你就用星砂烧了我,别让我变成骨渊殿的骸骨。”
她狠狠瞪他:“胡说什么!当年你能从雷劫里把我抢回来,如今我就能从魔纹里把你拽出来。你忘了吗?你掌心的双生纹,有一半是我的星砂刻进去的,就算天道要收你,我也不答应。”
他望着她倔强的模样,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她刚被观星子带回云台观,扎着歪歪扭扭的双髻,举着比自己还高的算筹,说:“我叫鱼玄机,以后你就是我哥哥了,我保护你!”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像当年那样,用星砂护着他,用倔强的眼神告诉他,这世间没有他们闯不过的关。
风雪渐歇时,李逸尘靠在她肩上睡着了,睫毛上还凝着未化的星砂。鱼玄机望着穹顶倒悬的冰棱,忽然发现某根冰棱的反光里,映着幽篁年轻时的模样——那女子眉心没有伤疤,发间却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红绳,而她身后的骨渊殿外墙,某具骸骨的掌心正摊开,里面躺着半块刻着“李”字的星砂,边角的缺口,和李逸尘小时候摔碎的那块星砂坠完全吻合。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未说完的话,喉间泛起苦涩,却听见怀里的人轻轻动了动,梦呓般唤着她的名字。她低头,看见他掌心的筹纹裂痕里,星砂的光正在一点点汇聚,像极了他们小时候在云台观放的孔明灯,哪怕风再大,灯芯再弱,也倔强地朝着星空飘去。
“别怕,”她轻声说,指尖抚过他掌心的纹路,“我们的星图,还没画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