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我们少吃一点,他们就能多吃点 (第2/2页)
温禾抬眸回望他,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语气却带着几分暗讽:“多谢长孙侍郎提醒,下官自然清楚这些粮种的分量,只是不知道,民部的那些人是否也清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为民’二字放在心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抵得住私吞粮种的诱惑。”
“此事无须你操心!”
长孙无忌被戳中了痛处,脸色微沉,厉声回道。
“民部自有章程,定会将粮种分发到需要的地方,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但愿如此。”
温禾淡淡回应,目光却与长孙无忌直直对视,两人眼中都带着不服气,明明没有言语交锋,却透着剑拔弩张的紧张,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争执起来。
‘老阴比’
温禾在心里骂了一声。
长孙无忌心中也在同时腹诽了一句。
‘黄口小儿’
唯有站在一旁的窦静,端着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感受着茶汤的甘醇,在心里默默赞了一句“好茶”。
至于眼前这两人的纷争,他半点也不想掺和
一边是吏部侍郎兼着民部侍郎的长孙无忌,一边是陛下看重的高阳县子温禾,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倒不如当个“局外人”,安安静静品茶,等陛下最终定夺就好。
翌日天刚蒙蒙亮,高阳县府的大门就“吱呀”敞开。
二十名玄甲卫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列队站在门前,铠甲在晨雾中泛着冷光,气势逼人。
温禾穿着青色官袍,身后跟着李承乾,身旁还跟着周福和几名搬卸粮种的仆役,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民部走去。
周福跟在后面,看着这阵仗,心里还在犯嘀咕。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突然调动玄甲卫?
莫不是又有人招惹了小郎君,要去寻仇?
李承乾也纳闷。
他这一大早就被自家先生叫出了东宫。
如今又搞这么大的阵仗。
莫不是又是那个不长眼的,惹到先生了?
直到快到民部时,他才反应过来。
合着先生是让自己来对付舅父的?!
民部衙门前,值守的小吏刚打开门,就见一队玄甲卫气势汹汹走来,吓得连忙退到一旁。
不多时,温禾带着人走到门口,刚要进去,就见长孙无忌穿着绯色官袍,从里面走出来,显然是特意等着他。
当长孙无忌看到温禾身后的二十名玄甲卫,还有跟在一旁的李承乾时,瞳孔微微一缩,差点没稳住平日里沉稳的模样。
这竖子,不过是来领个粮种,至于带这么多人?
还把太子殿下都请来了,分明是故意防着自己!
好在长孙无忌心理素质不错,很快就收敛了神色,上前一步,对着李承乾躬身行礼:“臣长孙无忌,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摆了摆手,语气随意:“舅父不必多礼,孤是跟着先生来的,先生说今日来领粮种,孤正好来看看环王送来的粮种长什么样。”
他也很为难啊。
一边是舅父,一边是先生。
帮谁不帮谁呢?
温禾站在一旁,脸上露出“无辜”的笑容,对着长孙无忌拱手道:“长孙侍郎早啊,今日来领粮种,怕人手不够,耽误了时辰,就多带了些人来帮忙搬卸,还望侍郎莫要见怪。”
长孙无忌看着他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心里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发作。
太子殿下在场,玄甲卫在侧,他若是真拦着,反倒显得他小家子气,还可能落个“刁难同僚”的名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悦,语气平淡:“不见怪,某大人有大量。”
“呵呵。”温禾当即冷笑了两声。
“只是温县子如此贸然的将太子带出东宫,只怕有失体统吧。”长孙无忌拧着眉头。
温禾不以为然的笑道:“下官这是带着太子去体察民情。”
长孙无忌眼眸微眯,也不在说什么。
他对着身后的属官吩咐了一句,让他领着温禾一行人去后院。
待温禾和李承乾走后,长孙无忌看着玄甲卫的背影,眼眸微缩。
‘太子和温嘉颖之间的关系,是越来越亲密了。’
后院粮仓内,温禾看着堆在地上的粮种。
颗粒饱满,色泽金黄,确实比大唐常见的稻种要好上不少。
他让人仔细清点数量,确认无误后,才让玄甲卫和仆役们小心搬上马车。
粮仓内,李承乾蹲在粮堆旁,指尖捏着一粒金黄的粮种,对着阳光仔细打量,好奇地追问:“先生,这环王送来的粮种,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一年两熟吗?”
温禾正抓着一把粮种在掌心揉搓,感受着颗粒的饱满度,闻言抬头笑了笑:“试了才知道。”
他语气看似轻松,心里却没少琢磨。
环王国之前就敢用煮熟的粮种忽悠大唐,这次送来的粮种虽看着成色不错,可万一藏了猫腻,真种不出东西来,他这个提议推广的人,罪过可就大了。
“那先生打算把这批粮种种在什么地方?”
李承乾又问,眼神里满是期待,显然是想跟着一起见证。
“葛家庄那边我不是有个农庄嘛,就种在那儿。”
温禾随口答道,指尖仍在反复检查粮种。
“先生仁义!”
李承乾猛地站起身,语气里满是敬佩。
“以前葛家庄的人欺负过先生,那里正还勾结元吉府的人想害您,可先生如今不仅不记仇,还把这么金贵的粮种种在附近,这不是仁义是什么?”
温禾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放下手里的粮种,挑眉看向他:“我怎么就仁义了?你这小子,看事情只看表面。”
李承乾愣了愣,挠了挠头:“不然先生为何选在葛家庄附近?”
“农庄是农庄,葛家庄是葛家庄,中间还隔着一条水渠呢,算不得挨着。”
温禾靠在粮堆旁,慢悠悠解释,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再说了,等以后我农庄里的粮种丰收,产量比他们的地高好几倍,让那些曾经欺负我的人,每天看着我这边的好收成,只能眼巴巴羡慕,岂不是比直接报复他们更畅快?”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有时候,报复不一定非要亲自动手。”
“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让曾经的仇人眼睁睁看着你步步高升,而他们却只能在原地打转,甚至越来越落魄,这种落差,能让他们每天晚上睡着觉都要爬起来扇自己一耳光,比打他们一顿还解气。”
“所以何必出手报复,自降身份呢。”
李承乾听得似懂非懂,眉头微微蹙起,又追问了一句:“可先生之前还说,不收府里佃农的佃租利息,这总该是仁义吧?”
温禾闻言,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语气认真了些:“你先生我就一张嘴,府里连仆役带工匠加起来不过几十人,吃不了那么多,我们少吃一点,他们就能多吃点,他们若是能吃饱饭,日子过安稳了,也就不会闹事了。”
这个时代的百姓还是淳朴的。
别说什么斗米恩,升米仇。
这些农户生死如今不过温禾一句话的事。
入了奴籍的人,在大唐早就算不上什么人了。
而如果温禾出事,他们便会成为别人的家仆,到时候别说吃饱饭了,只怕可能活都活不下去。
所以如今最不想温禾出事的,应该就是他手下这几百户佃农了。
温禾看他皱着眉、眼神发直的模样,也没指望他现在就明白这些。
这些关乎人心算计、利弊权衡的事,得靠自己慢慢经历才能悟透,急不来。
他拍了拍手上的粮末灰尘,朝着仓库外喊了一声:“齐三,带人进来搬粮种,小心点,别撒了!”
守在门外的齐三连忙应了声,带着十几个仆役和玄甲卫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粮堆装进早已备好的麻袋里,再扛上马车。
李承乾也回过神,上前搭了把手,帮着扶稳麻袋。
可周围的人那里敢让他干,纷纷避开,让李承乾好生苦恼。
温禾看着他这模样,不禁有些欣慰。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能让李承乾变成什么模样。
但至少会和历史上的李承乾不一样吧。
等最后一袋粮种搬上车,温禾锁和李承乾一起走出民部后院时,才发现长孙无忌已经不在了。
倒是民部尚书窦静亲自站在门口等候,手里还拿着一份粮种交接的文书。
“温县子,这是粮种的数量清单,你核对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在上面签个字。”
窦静递过文书和毛笔,语气温和。
“陛下特意吩咐过,粮种运输途中要多加小心,若是有损耗,及时跟民部说一声。”
温禾接过文书,只扫了一眼,便递还给窦静:“有劳窦尚书亲自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
窦静接过文书,小心收好,又叮嘱道,“春耕时节路不好走,城外可能还有冻土,让车夫慢些赶车,安全第一。”
温禾应了声“知道了”,便转身和李承乾一起上了领头的马车。
玄甲卫分列在马车两侧,仆役们赶着粮车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长安城外驶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
总算是到了葛家庄附近了。
只是他们一行人才刚到,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群人。
护卫在周围的玄甲卫顿时警惕了起来。
驾车的齐三当即将马车停了下来,握住了放在身旁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