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赈灾 (第1/2页)
三日后,菜市口的血腥气飘了半座城。四十八颗头颅滚进箩筐时,沈嘉岁正在给窗台上的兰草浇水。
她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名考官不慎将考题泄露,而在这批贪婪的买家之中,竟然有一位出身东陵的才子。酒后失言,他无意间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旋即被其他文人举报至顺天府。
顺天府深入追查,发现这起舞弊案非同小可,立即上报至朝廷。
皇帝龙颜震怒,尤其是得知勋贵世家也涉其中,遂下令锦衣卫严查。
锦衣卫如猛虎下山,带兵搜查长公主府,目的是搜寻能够揭露真相的关键证据。证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长公主之子郭蹇为保秘密,竟然将信纸生生吞下。锦衣卫毫不留情,强行切腹取出了一纸证物。
据传,此案波及四十八名考生,尽管真相尚未完全水落石出,但他们均被斩首示众。
而那些东陵血脉的文人,则被施以五马分尸的酷刑,身首异处,血肉模糊。
……
北风卷着最后几片枯叶掠过永定侯府屋檐时,沈钧钰正咬着笔杆在书房发狠苦读。
窗纸上映出他摇晃的身影,狼毫笔尖几乎要在宣纸上戳出洞来。
三十里外的京郊小道上,永定侯沈文渊勒住缰绳,望着眼前爬满枯藤的竹篱笆发怔。
篱笆内三间灰瓦房歪歪扭扭挤作堆,檐下挂着串风干辣椒,几只芦花鸡正在菜畦里刨食。
“父亲确定这是燕府?”沈文渊第无数次摸出拜帖核对,“大理寺卿可是正三品的大官!”
老侯爷甩着马鞭叩开篱门:“燕回时连圣上赐的宅子都不住,非要守着亡母旧居。”
说着抬腿迈进院子,靴底沾了满脚鸭粪——竹篱后忽然摇摇摆摆钻出群灰鸭,领头的竟敢啄他蟒纹锦袍。
沈文渊憋着笑扶老父在石凳坐下。
石桌裂了道缝,裂缝里还嵌着半粒苞谷。他正要掏帕子擦拭,忽闻篱外传来马蹄声。
燕回时单手勒缰翻身下马,鸦青官服下摆溅满泥点:“不知二位驾临,有失远迎。”
说着挽起袖子拎起炉上铜壶,粗陶碗里浮着几片陈年茶末。
沈文渊盯着碗沿缺口,想起京中传言这位大理寺卿审案时连犯人的馊饭都尝过,喉头不禁发紧。
老侯爷却仰头饮尽,抹着嘴道:“上月长公主府的案子,多亏燕大人作保,大恩不言谢!”
“举手之劳。”燕回时截住话头,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沈文渊趁机推过礼匣:“燕大人清苦,不如收下这几封银子。”
“承蒙侯爷抬爱,只是燕某并不缺钱。侯爷可知,朱雀街有处五进宅院空置三年?”燕回时拨弄着毛豆轻笑,“那是下官考上状元时御赐的宅子。”
他望着竹篱外晃悠的母鸡,“家母临终前最爱在此处饲鸡养鸭,舍妹如今接了这活计,倒比养在深宅绣花快活。”
沈文渊耳尖泛红,手中茶汤泼湿了锦袍。
老侯爷瞪他一眼,转头对燕回时道:“今日原是为小女说亲。”
“嘎——”
话未说完,领头灰鸭突然扑棱翅膀跳上石桌,精准叼走礼匣中的金镶玉簪。
燕回时笑着摸出把谷粒:“阿灰莫闹,这是侯府千金的嫁妆呢。”
沈文渊望着追鸭狂奔的小厮,突然觉得满京贵女争抢的乘龙快婿,在这鸡飞狗跳的农家院里,倒比在朝堂上更鲜活生动。
老侯爷捋须叹道:“世人皆道燕家清贫,哪知他们守着千金不换的宝贝。”
沈文渊捏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喉结上下滚动两回才开口:“那...燕大人将来成亲后还住这宅子?”
燕回时正在整理案头卷宗,闻言笔尖在宣纸上洇出个墨点。他搁下紫毫笔,抬眼时耳尖泛着薄红:“全凭未来夫人做主。便是要住娘家,燕某亦可随行。”
“入赘?!”沈文渊手中茶盏“当啷“磕在案几上,碧螺春泼湿了袖口。
老侯爷慌忙用帕子擦拭,眼角瞥见燕回时竟在抿嘴忍笑。
“世人总说嫁娶有别,我倒觉得两姓联姻重在同心。”燕回时指尖摩挲着青玉镇纸,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玉佩,“孩子随母姓亦无不可。”
这话惊得老侯爷呛了茶,滚烫的茶汤在喉头打了个转,硬生生咽下去才没失态。
西晋开朝百年,哪个世家郎君不是把宗族姓氏看得比命重?入赘的男子多半是破落户,走在街上都要被顽童扔石子。
燕回时垂眸盯着案几缝隙里未扫净的墨屑。燕这个姓氏是生父强加给他的枷锁,当年母亲抱着他跪在燕府门前三天三夜,换来的不过是侧门抬进去一顶青布小轿。
这样的姓氏,他恨不得亲手碾碎。
“长公主府近日不太平。”他忽然转了话头,将誊抄好的密报推过去,“侯爷近日少往东市酒肆走动为妙。”
沈文渊盯着密报上“私铸铜钱”四个字,后颈沁出冷汗。
他这永定侯不过是祖上荫封,哪里懂这些朝堂倾轧?忙不迭点头:“自然听燕大人的。”
回府路上,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沈文渊撩开车帘,正看见朱雀大街新开的绸缎庄挂着“售罄”木牌。
他并未多加在意,回到家就直奔内室而去:“夫人可知燕大人竟愿入赘?”
裴淑贞正在对账,闻言算盘“哗啦”散了架。她弯腰捡起翡翠珠子,鬓边金步摇晃得厉害:“当真?这般人物...不如请王媒婆去探探口风?”
“且慢。”沈文渊按住夫人要唤丫鬟的手,“岁岁前日把西郊马场改成了染坊,昨儿又包下三艘南下的货船。这丫头主意大得很,让她自个儿定吧。”
正说着,章嬷嬷喘着气跨进门槛:“大小姐...又去庄子上收丝绸货了!”
老嬷嬷扶着门框顺气,“库房堆得顶梁柱都看不见了,庄头说再收就得往地窖塞。”
裴淑贞拨着算珠的手直发抖:“上月购进蜀锦三百匹,云锦五百匹,杭绸足足两千匹…”她突然抓住丈夫的胳膊,“便是给全京城的新娘子做嫁衣都够了!”
“左右是咱家的银子。”沈文渊倒是想得开,“燕小子既愿入赘,这些绸缎转个圈还是锁在咱们侯府库房里…”话没说完就被夫人瞪得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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