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6章 肺腑·因何而病? (第2/2页)
更何况,陆家与怀王本就分属两派,关系素来微妙。
便是抛去这层芥蒂,她身为臣妇,与亲王之间也该守着君臣的本分,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断不该如方才那般,静坐听他说些似是而非的浑话。
沈木兰被她拽得踉跄了两步,见她脸色发白,不由低声问:“婉茵嫂嫂,你是怎么了?方才怀王与你说了什么?”
她陪同而来,可若被人阻挡,她也不可能执意陪在陈稚鱼左右,况且今日,确实无那紧迫威胁之感。
陈稚鱼摇摇头,拉过她的手,埋头往前走。
穿过抄手游廊时,廊外的风卷着槐花瓣落了满身,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前方朱漆大门,正在这时,脚步忽然一顿,脑子像是想过什么一般,令她无法往前一步。
那时怀王说了什么来着?
他问:若你有继子,会待之如亲子吗?
初听时只觉这话里裹着黏腻的暧昧,断不能当作正经言语来回应。可此刻静下来细想,那话里的深意竟层层叠叠,远非她当初所想的那般简单。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陈稚鱼望着廊外的竹影,心头那点模糊的疑虑渐渐清晰——他那般心思深沉的人,怎会平白问出这等看似随性的话,其实字字都藏着机锋,只当时自己被那突如其来的试探搅乱了心神,竟未能细品其中真意。
“木兰,你在此处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沈木兰闻言便应,却只依了半截,竟随着她转身往回走:“你去哪我便去哪,大不了我远远候着,却断不能让你走出我的视线。”
陈稚鱼颔首,不多言语拉扯。
去而复返,她清晰望见齐鄢眼底掠过的讶异。
齐鄢看着折回的她,目光又扫向门口——那少女抱臂而立,眸光冷冽如霜,腰间玉牌在日光下莹然生辉。
自她进府时,他便认出那枚象征沈家嫡脉的玉牌,她是沈家嫡女。
收回视线,他重新落定在去而复返的女人身上。
“殿下方才提及继子之论,”陈稚鱼垂眸敛衽,因走得急,颇有些喘,“臣妇斗胆一问,小殿下究竟因何而病?”
齐鄢眼眸微沉,定定看了她半晌,才缓缓开口,却不是回答她提出的问题,而是问:“陆少夫人平日会关注怀王府吗?可知如今本王与哪家走得近?”
陈稚鱼蹙眉,本能地说:“臣妇素无打探他人隐私的癖好。”
齐鄢微怔,随即垂眸低笑,那笑意似是叹她方才的反击直白的可爱,偏又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锋芒。
陈稚鱼说完,也觉几分不自在。凭着一腔孤勇折返,终究是有些不管不顾了,眼前这位毕竟是亲王,哪是她能随意置喙的?
“陆少夫人有品格,”齐鄢收了笑,语气添了几分沉凝,“不像某些人,尽做些小人行径。既如此,我便与夫人直说了吧。”
见他自损至此,陈稚鱼心头那点不自在尚未褪去,便被他接下来的话冲得烟消云散。
“怀王正妃,断不会选家世浅薄之辈。”他抬眸,目光晦涩地锁住她,“如今京中,家世匹配又与关雎宫走得近的……是木家。说来,木家与夫人之间,原也颇有渊源。”
说罢,他紧盯着她的神色,却未从那张素净的脸上,捕捉到半分波澜。
然而那平静不过两息便碎了。
却见她眉尖微蹙,先是困惑爬上眉梢,转瞬化作明晃晃的惊讶,末了那双清澈眸子凝起复杂惶然光色,睫毛轻颤着,似有万千思绪翻涌。
“这是何意?”她的声音已带了丝微不可察的发紧,“这与小殿下的病又有何干系?”话一出口,心便如擂鼓般狂跳,再难平静。
齐鄢只静静看着她,声线平稳无波:“明面上自然是半点干系也无,可少夫人心里,大约已有答案了。”顿了顿,他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字字清晰如冰,“而那,便是事实。”
陈稚鱼眉头紧拧,眼中犹带狐疑地望住他。
齐鄢却忽然向前迈了两步,那迫人的气势让她下意识后退,他却在距她一臂之遥处站定,目光深沉如渊:“世间有人守着本分过活,亦有人生来便为逐利而行。当本分与利益相冲时,前者往往一退再退。少夫人,并非人人面对稚子都有菩萨心肠。”
他的目光掠过她,似落回遥远的某处,语气添了几分怅然:“方才见你在榻前轻哄他的模样,难免令我想起他的生母,斯人已逝本不该过多提起,过多怀念也是叨扰。可看着那一幕我便想,若再娶正妃,少不得要同少夫人一样,有那慈悲心肠,不求视如己出,却也不能失了为人的底线。”
话音落时,廊下的风恰好卷过几片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衬得那沉默愈发沉甸甸的,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恰逢此时,外头守卫传话来说,太子尊驾来了,齐鄢听闻,笑着摇摇头,看向面前神色怔愣的少妇,道:“不过是请少夫人来看看孩子,外头日头都还明亮着,却被人担忧惦记,在如何,如今的亲王也不敢强夺臣妻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