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4章 好大一口锅 (第2/2页)
“都过去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安抚,也带着笃定,“往后,再无人能伤你分毫。”
他不能告诉她,云婵的死,是他默许的。
若非如此,暗室里把守的魏忠,何至于在她气绝前夕才慢悠悠出手阻拦?
那些藏在暗处的阴狠与算计,他的狠辣与无情,一点都不想让她知晓,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污,不想让这干净的晨光,染上半分他的晦暗。
陈稚鱼将脸埋进他颈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洌的皂角香,那气息驱散了心头的寒意。
她闭上眼,感受着他胸膛沉稳的心跳,像是找到了安稳的岸。
那些汹涌的情绪渐渐平息,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安心将她填满。
窗外的晨光已铺满半室,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将两人相拥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过往的阴霾纵然深重,此刻却仿佛被这暖意消融了些许,只余下相依的温度,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
日头渐高,透过窗纱落在锦被上,暖融融的。
陈稚鱼缓过神来,才觉方才情绪激动,鬓角已沁出薄汗。她轻轻挣了挣,陆曜便松了圈着她的手,却顺势将她揽得更稳些,指尖滑到她后背,无声地拍着,像安抚受了惊的小兽。
“我方才……失态了。”她低声道,睫毛上还沾着点湿意,垂眸时像落了层露,不大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陆曜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潮气,动作温柔得很:“在我面前,何谈失态。”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你心里有气,有怨,都该说出来。憋在心里,反倒伤了自己。”
陈稚鱼抬眸看他,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那平日里的冷硬都柔化了几分。
云家的后事,并未掀起太大波澜,只在几日后,有零星消息似风般飘进陆家耳中。
外界渐渐有了传言,说云家那对最受宠的小儿女,竟在旬月间先后亡故。
这般年轻的兄妹,从前也未曾听闻有什么沉疴旧疾,平白殒命,难免叫人揣测议论,街头巷尾的茶肆酒铺里,总有人压低了声气,说些捕风捉影的话。
云家对外的说辞也颇有些耐人寻味,道云家女进食时不慎噎了气管,待请得医官赶来,早已气绝,竟连一句遗言也未留下。当日,陆家父子赶至云家报丧。
至于小儿子云享,对外的说法则别有意味——说是护送棺椁回程途中,不巧撞上了先前刺杀陆家父子的那伙贼寇,双方缠斗起来,云享一介文弱书生,哪经得住这般凶险?终究是没能保住性命,曝尸荒野,待寻到时,已是面目难辨。
这般说辞,看似合情合理,既圆了云婵暴毙之由,又将云享的死归咎于流寇,与家族丑事彻底撇清。
只是两人的事比较起来,后者显然更有深意,就将云婵之死彻底盖了过去。
而熟悉云家子女的人惊闻噩耗,难免心中唏嘘——那对曾在京中锦衣玉食、备受娇宠的兄妹,到头来,竟是以这般潦草的名目,荒唐地结束了这璀璨夺目的一生。
消息传到陆家内院时,陈稚鱼正临窗翻着一卷书,闻言只是指尖微顿,随即继续拂过泛黄的书页。
陆曜从身后走来,见她神色平静,便知她心中早已了然,只伸手替她将窗棂推得更开些,风穿堂而过,卷走了一室的沉闷。
“都过去了。”他低声道,与那日在床榻边说的话如出一辙。
陈稚鱼合上书,抬头望他,唇角微微勾起,轻轻“嗯”了一声。
世间事,大抵如此,再惊涛骇浪的秘辛,也终会被时光掩埋,化作茶余饭后的闲谈,渐渐淡去。只是那些真正亲历过的人,心中的印记,怕是一辈子也磨不掉了。
然而,陆云两家未掀起的惊涛骇浪,却在怀王府有了汹涌之意。
得知云家子云享竟然死在“流寇”之手,还说是与先前刺杀陆家父子的是一批,他又气又笑。
真是平白无故好大的一口锅呀!
他欲要陆曜死,是为了他的夫人。
要云享那不入流的死,为了什么?
偏生这件事还宣扬不得,无端被人摆了一道,这口憋闷之气还只能自己咽下去。
他不舒坦,便要有人出出血,付出代价。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第二日上朝时,他将流寇作乱一事摆在了朝堂之上,言辞间颇为愤怒,他为对手及对手的姻亲遇害一事上本,要求肃清管道流寇、山野贼匪,这一动作,怀王党的人看蒙了,太子党亦是。
下朝之后,竟还有人踱步到太师身边,尴尬笑着问:“怀王殿下,还挺关心陆家啊?”那眼神却在试探:陆太师,你反太子了吗?
陆太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