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七千斛一次的观星占卜,起杀劫! (第2/2页)
“不错!今年兖州青州豫州大旱,但南边的徐州、扬州又不受影响!我段氏去这两州买粮,又有哪家商贾敢不卖,那个郡县敢不放行?”
“真人还不放心?那我这一处大庄园内,尚且有两万多斛存粮,直接取七千斛给真人的太平道!这一番真心诚意,真人总可以说了吧?…”
“既然如此,那贫道就只能开口了…”
大贤良师张角默然数息,暗暗一声长叹。自己这一次,不仅担了小弟子的“杀罪”,也走了五弟子“鬼神济生”的路数…随后,他神情一肃,郑重道。
“诸位族老,请看这式盘与蓍草…贫道道行浅薄,先见岁星暗淡、太白昼见、荧惑入紫微…”
“其中,岁星为木,太白为金,荧惑为火。此三者,天象也。而后,贫道又为段氏,行了三次大占,得了不同的卦象。而天象与卦象相合,便得了下面这三句命数…”
“第一句,巽风动金,‘风指其北者,衡将出’。
第二句,震木为二,‘雷震其中者,木将折’。
第三句,离火焚木,‘火炎其上者,门将空’…”
“什么?!”
听到这三句占卜,三位段氏族老神情骤变。他们面面相觑,都品出了这占卜辞的凶险!其中的第一句有些晦涩,而第二句的“木将折”,第三句的“门将空”,对一个氏族来说,毫无疑问,是真正的大凶之兆!
“真人!我段氏的卜辞,竟是‘大凶’吗?这‘大凶’自何处?来自何人?又会在何时?如何去解?!…”
大贤良师张角垂下眼睛,闭目了会,才疲惫道。
“三位族老,此三句占卜,对段氏而言,确实是‘大凶之兆’!这凶兆来自何处何人,事关血光之灾,贫道绝不敢言!然而,这占卜虽为大凶,但兆象的时间却很远,恐怕要在五年后,并且与天象配合,才会应验…”
“五年的时间尚久,其间天象改易,变数又多…或许到了那时候,贵族命数的吉凶,已经转危为安,也未可知!”
说着,大贤良师张角深深作揖,对三位神情骤变的段氏族老,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天下事自有承负,天地万民都有所记!三位族老愿意捐七千斛粮,以养兖州百姓,自会有一份功德在身!…而有此功德,‘五星失度,客星犯主’的天象,都动摇不得段氏…贫道在这里,替兖州百姓,向诸位行礼拜谢了!”
“至于确切的吉凶化解,贫道道行有限,真心不敢妄言…但以诸位的功德,想必会逢凶化吉!愿诸位以善为念,化解此劫时,少行无谓杀道…”
“言尽于此,贫道这就离去了!…”
言罢,大贤良师张角又行了一礼,这才带上随身的法器,慢慢踱步出了卜园。星河的辉光,落在他的身后,而庄园的灯火,照在他异常疲惫的脸上。光与影,都明暗的交替着,从无暇的天上,走向浑浊的人间。
后方的卜园中,华贵的祭坛上,只剩下三位段氏族老。他们的脸色阴晴不定,盯着繁复的天象与卦象,反复咀嚼着大贤良师留下的话。
“风指其北者,衡将出;雷震其中者,木将折;火炎其上者,门将空…若段氏为‘木’,那什么是‘衡’,什么又是‘北’呢?”
“五年后,天象大变。皇帝死,段氏凶劫?…该死!这劫数到底是来自何人何处?为何大贤良师始终不肯说,只是说了个时间?…”
“以善为念,化解此劫时,少行无谓杀道…嗯,杀道?!谁在天象变后,要杀我们段氏?而我们要提前杀谁,才能化解此劫?…”
三位段氏族老推敲沉吟,渐渐有了些头绪。而后,他们互相对视的眼神,都显出了些狠色。祭坛上的五行大幡猎猎飘扬,仿佛有什么冷厉的气息,在慢慢积蓄…
而后几日,宦族段氏并没有食言。他们直接开启装满的粮仓,把一车车的陈粮,都送到了本地的太平道手中。对段氏来说,七千斛粮食确实算不了什么。前几年灾疫,段氏之所以从未救济,不过是因为外面黔首小民的生死,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罢了!但眼下,既然涉及到段氏的命数,那这些粮食舍了也就舍了,也就是多卖两个官的钱而已!
“段氏慷慨,布施粮食。太平道深以为谢,不胜感激!…”
大贤良师张角又一次致谢,只是对段氏家老们旁敲侧击,反复追问的劫数,始终闭口不言。
张承负侍立在师父身后,清点记录着段氏庄园中运出的、囤积了三年的陈粮。而一辆辆马车向外运出,又有一队队马车向庄内运来。从青兖豫三州各郡,前来求见段氏,买官脱罪的士族、商贾与豪侠,依然源源不断。见到这一幕,他便一直冷眼旁观,沉默着不说话。
至于高道奴,则并不在府中,去帮着接收段氏送出的粮食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七千斛布施的粮食,已经尽数运完。他脸上满是纯粹的欣喜,高兴的对师父与师弟道。
“七千斛粮食啊!足够七千丁壮,吃上一两个月了!…”
“天下到处受灾,能有这么多粮食,可真是让人高兴!…”
看着纯粹的高道奴,大贤良师笑着点点头。而后,他看向张承负,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平静道。
“走吧!承负,此间事已了。去见一见,那位大野泽的豪杰。然后,得快些去东平国东平陆的天齐庙。你二师叔与各位青兖渠帅,怕是都已经到了!…”
“是!老师!”
张承负恭敬点头,对大贤良师深深行了一礼。而后,众人就离了段氏庄园,往东北的东平国而去。
段氏庄园依然灯火耀眼,像是盘踞在兖州的庞然大物,接引着来自洛阳的刺目明光。而来往的宾客众多,向段氏大献殷勤之余,也很快带来了一首不知何时,在兖州流传的“童谣”。
“刃起东衡,断木为两;衡尺指南,朱户成灰~~”
三位段氏族老,听闻这句谶纬一般的童谣,大惊失色,当场摔了手中的绿釉瓷碗!
又过了三日,东阿县丞王度终于匆匆而来。他低着头,带来了举告的罪证,也带来了占卜中,“何方与何人”的第一个答案,“东阿程氏”!
在这么多次拜见中,他第一次进了段氏的内堂,跪倒在三位族老的面前,一五一十的,讲清了程氏不法的罪状。
当然,这些欺压豪夺、逼死百姓的罪状,段氏根本就不在乎。他们只在乎王度举告程氏的一句话:“吾当效张俭事,为天下除此恶贼,使段氏族灭,一如侯氏满门!”
当天傍晚,五名披甲带刀的使者,就从段氏庄园中奔出,踏上了去往洛阳的兖州官道!他们一人三马,腰带段氏信符,日夜兼程,中途绝不停歇。而从成武到洛阳,七百多里的官道,快马加鞭,只需四日即至!
残阳如血如墨,染透奔马潇潇。冰雪纷纷扬扬,覆盖兖州旷野。北风寂寂肃杀,吹遍官道两旁的坟丘。而杀劫就此骤起,席卷齐鲁大地,不知何时可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