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药须子 (第2/2页)
送走那两人,他这才拍拍手,悠然回身,斜睨了姜义一眼:
“你今儿个来,是瞧药,还是瞧人?”
姜义嘿嘿一笑,也不绕弯子,拱手道:
“耀哥儿快满一岁了,想着配点温补汤药,打打底子。”
李郎中点点头,语气闲闲的:
“温和点的,自也无妨。”
话才出口,眼光却落向柜台角。
盯着那一撮切剩的边角料瞧了片刻,忽又笑道:
“你今儿个,还真是来着了。”
他也不细说,只自顾自扯过一张草纸,动手将那些散落的药根碎渣拢做一堆。
嘴上不闲着,边捏边道:
“别看是些边边角角,归拢归拢也不差。”
“说是渣子,可都是从好料上切下来的,火性、药力可还正着呢。”
他手指拨了拨,像在玩什么宝贝,语气半真半假地道:
“这点玩意儿,换个人来,没个十两八两,我连看都不让看。”
说着眼珠一转,谈笑般抛下一句:
“今儿药钱人家都付了,你要是真想要……给个三两手工钱,这堆都归你。”
这话说得不急不缓,口气倒像真给了姜义天大的便宜。
姜义听着,自是心里有数。
自家那点家底,原是吃不起这等金贵药材的。
可再看那堆边料,切口新鲜,气味沉实,比起市面上卖的正经药,也不见得差多少。
这门道他是懂的,自然不作推辞,拱手一笑:
“那就多谢老哥仗义。”
一边谢过,一边又顺口添了几副家中常用的药浴方子。
李郎中将药渣子包好,又回头望了眼削剩下的两截何首乌。
一头一尾,像两块糙皮脑门子,各吊着一撮老长的须根,风一吹还微微晃着。
走了两步凑过去,弯腰揪了三根药须。
回柜前掂了掂,又瞧了眼药包里的分量。
低头想了想,还是挑出来一根,搁在旁边。
剩下两根须子剁得细细的,拢进药包里,嘴上还念念有词:
“不是我老李吝啬,是这药火重得狠,你家那小娃儿,用多了受不起。”
姜义在旁只听不言,手也不伸,只眼角瞟着那一根被放回去的药须,神情不动。
李郎中将药包包好,手里却还拎着那根落单的药须。
看了姜义一眼,似是想递过去,又觉着一根须子,实在寒碜,拿不出手。
略一思忖,索性转身又去案边,把那一头一尾上的十来根须子,一股脑全给揪了下来。
何首乌霎时只剩两个光溜溜的疤瘌头,立在那儿,像被狗啃过的大黑萝卜。
“这方子,可以反复煎。”
李郎中说着,又取了张草纸,将那一捧药须仔细包好,边包边叮嘱:
“头一锅煎完,把渣子滤净晒干,回头再添上一根须子,就又能熬一回。”
说到这儿顿了顿,忽又咧嘴笑道:
“至于煎过的药须子,扔了可惜,丢锅里炖只鸡,一根够一锅汤。”
“就是别给你家奶娃儿吃,小闺女喝口汤也就行了。”
姜义自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只在一旁站着。
瞧着李郎中自个儿跟自个儿较劲、拉扯。
小老头这脾气,姜义不是头一日才晓得。
一来是要面子,嘴硬心软,最怕人笑他抠门儿;
二来嘛,也是这回着实捡了个大便宜,便是多剁两根药须,也不觉得心疼。
飞来的便宜财,给起来就是痛快,心里头一点也不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