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1/2页)
1937年12月13日,南京中华门
程墨白的食指在毛瑟步枪扳机护圈上无意识摩挲着,眼前的硝烟在城砖缝隙间凝成淡青色薄雾,中华门西侧城墙被炸开一个五丈宽的缺口,坍塌的箭垛间斜插着半面焦黑的青天白日旗,旗杆上还挂着半截被气浪撕裂的小臂。
"程参谋,急电!"
十七岁的传令兵王栓柱从马道滚下来,裹腿布渗出的血在台阶上拖出蜿蜒暗痕,他手里攥着被弹片削去一角的牛皮信封,封口火漆印依稀可见唐生智的私章。
"唐司令说...各部队化整为零..."少年剧烈喘息着,喉结处未愈合的刀伤又渗出血珠,"从挹江门往浦口..."
程墨白没接这道命令,望远镜铜制镜筒被手汗浸得发亮,镜头里,中山北路的梧桐树全被炮火削去了树冠,溃退的教导总队士兵正与难民挤作一团,忽然有黄绿色浓烟从街角漫出,跑在最前头的老人踉跄跪倒,十指抓着脸颊撕下带血的皮肉。
"芥子气!"他猛地拽过栓柱按在垛口下,"把防毒面具分给弟兄们。"
藏兵洞方向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程墨白瞳孔骤缩,那是火焰喷射器燃料罐特有的碰撞声,他抄起两枚德制M24手榴弹,却见栓柱死死抱住他的军靴:"不能去!那边...那边有鬼子喷火兵!"
少年话音未落,藏兵洞已传来河北梆子的唱腔:"杨六郎困在两狼山,内无粮草外无兵..."沙哑的戏词混着咳嗽,在硝烟中忽远忽近。
程墨白甩开栓柱冲下马道,残破的藏青呢子军装扬起一片尘灰,藏兵洞拱顶上,明代洪武年间烧制的"应天府"城砖裂开蛛网般的细纹,缝隙间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泊。
洞内三百多名伤兵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个左耳残缺的小战士正用刺刀撬开牛肉罐头,凝固的油脂沾在他领口褪色的"宪兵教导队"标识上。
角落里穿苏制M35钢盔的机枪手在给妻子写信,铅笔尖突然折断在"遗腹子"的"遗"字上。
"长官...您咋回来了?"唱戏的是个满脸煤灰的少年,绷带从左耳斜缠到下巴,露出被烧焦的唇瓣,他怀里抱着支汉阳造,枪托上用刀刻着"赵满囤"三个歪扭小字。
程墨白扯开急救包,碘酒棉球按在少年腹部渗血的绷带上:"保定府的?"
"赵各庄的!"少年突然抓住他的武装带,领口滑出半截红绳拴着的长命锁,"俺娘说...说锁上刻着《金刚经》..."锁面"长命百岁"的鎏金篆字间,果然嵌着芝麻大的经文。
洞外传来黏腻的滋滋声,像是毒蛇吐信。程墨白后背瞬间绷紧,这是火焰喷射器点火装置特有的响动,他猛地将少年推向石壁凹槽,反手扯下洞口的防雨毡。
一道赤白火舌如地狱恶龙般灌入洞口。
"带人往西侧甬道撤!"程墨白的吼声淹没在轰鸣中,热浪掀翻堆砌的弹药箱,黄铜弹壳在青石板上跳着死亡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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