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2/2页)
档案册封面的血渍已凝成黑褐,程墨白用沾着煤灰的指尖掀开时,带起几粒暗红碎屑,笠原幸雄的军靴特写占据整页,皮革折痕里嵌着人体组织,受害者胸腔敞开的弧度恰好与军靴后跟形成几何对称。
那张"金陵大学"的木匾插在第三根肋骨处,白底黑字被某种褐色结晶物覆盖,在微弱光线里折射出毒蕈般的光泽。
"特别处理1200名"的批注下,化验单泛着化学试剂的蓝紫色,程墨白瞳孔骤然收缩:血液砷含量>300ppm,检测日期正是昨日。
表格里的"处理效率85%"字样被反复勾画,最新墨迹未干的"石井四郎"签名旁,黏着块灰白皮肤组织,他摸到载玻片边缘的锋利,显微镜视野突然在记忆里复苏,那些蜂窝状的毛囊里,淡绿色脓液正以每小时0.3微米的速率渗出结晶。
锅炉深处传来金属疲劳的呻吟,魏特琳突然掀开防火阀,地沟浊风卷着煤渣涌入,她褪色的圣母像修女袍鼓成风帆:"地下室三层!他们带了军犬!"通风管深处炸开犬齿刮擦钢板的锐响,程墨白喉结滚动着吞下咖啡残渣,舌根残留的霉味突然与记忆里的焦尸气息重叠。
日语叱骂裹着皮靴砸地的闷响由远及近:"支那軍人の匂いがする!トイレの窓を叩け!"(有中国军人的气味!敲碎盥洗室的窗户!)程墨白听见自己腕表的秒针在狂奔,表盘玻璃映出通风口摇动的狗影,那是只德国牧羊犬,耳尖烙着731部队的荧光标记,每次呼吸都带出白雾状的气溶胶。
修女突然拽着他扑向煤堆,程墨白后颈撞上生锈的输煤机,滚落的搪瓷杯在炉前摔成八瓣,褐色液体渗入煤灰的刹那腾起青烟。"化学示踪剂!"魏特琳撕下袍角浸透茶水,捂住他流血的手背。
程墨白看着茶渍与血液在布料上晕染出诡异的靛蓝色,突然想起石井四郎在哈尔滨的演讲:"细菌不会区分军民,正如火焰不会选择燃料。"
犬吠突然转为痛苦的呜咽,某种粘稠液体滴落在程墨白头顶,他抬头看见通风管格栅外垂落的犬舌,淡紫色涎水正顺着钢筋间隙坠落。
修女掏出银十字架抵住他太阳穴:"别呼吸!他们投放了改良型炭疽孢子!"程墨白屏住呼吸的瞬间,听见自己鼓胀的肺泡在胸腔里炸裂的脆响。
档案册突然自动翻页,泛黄的纸页间抖落出更多"证据":半张人脸的解剖照片,舌骨上缠绕着菌丝;标注着"虎列拉培养液"的玻璃瓶标签;还有张集体照,几十个中国人站在喷泉前微笑,背景的金陵大学钟楼顶端,隐约可见石井四郎的侧影。
锅炉再次爆发出剧烈的震颤,程墨白看着炉门缝隙里窜出的火苗由橙转蓝,意识到燃料里掺了磷化物,修女突然扯开防火阀,浓烟中浮现砥平里的星空,她嘶哑的嗓音混着蒸汽嘶鸣:"从排污水道走!记住,实验室的密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