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过时的东西 (第2/2页)
嗯,调酒师果然善于倾听。
陆砚接着未说完的话题接着聊:“项目是老杨头亲自交代给我的,这么多年就一次。”
对外他是同济古建工程杨老师、杨泰斗的关门弟子,实则工作上的事除开刚入行那两年,师徒很少交流。
主要杨启文没兴趣,其次陆砚也抹不开面。
难不成三天两头就喊‘老师、菜菜、捞捞’?
都是专业人士,谁还不好点小面?
“哎呀,这不是做不成了嘛......那不然你们就按文保局的方案做呗!”
“还记不记得,你大三偷拿我斗拱图纸参赛时,”陆砚用烧鸟签戳着桌面木纹,“评委那句'匠气过重',现在倒成褒义词了。”
竹签自然没有在桌面留下划痕,也是直到今天他才相信,人脆弱起来竟会和竹签共情。
他对杨灵道过歉、鞠过躬,笑过、恼过、质问过,但是对方无动于衷,冷漠得像个杀手。
那个女人,猜不透、搞不懂,也搞不定。
有的事情就是折断了腰,也不会有半分改变!
三人碰杯。
“她那套监测系统,比你开发的仿古瓷砖还弄巧成拙。”
陈禹的笑声卡在喉咙变成咳嗽,仿古瓷砖是他事业的第一桶金,虽然华而不实且涉嫌夸大宣传,但利润高啊!
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陈禹和阿乐单独碰了个,俩人相视一笑。
絮絮叨叨聊了大学往事,当时陆砚是个‘呆子’,不娱乐不恋爱只搞专业,上课、实操作业、寝室三点一线。
奈何点到点之间需要用腿来填补距离,过程中班级事务、社团活动产生的各种交际搞得他烦不甚烦,于是就拿陈禹的微信挡箭,阴差阳错成就了他如今的婚姻。
事后得知真相,陈禹郁闷了好一阵,这是俩人头一次吵红脸。
“咚!”
不一会阿峰又自掏腰包送了两杯啤酒,拇指无意识摩挲杯壁冷凝水,直到听见陈禹说:“上周南京聚会,林晚声有问起你.....”
林晚声是谁?
噢,是晚声,现在只能喊林晚声了。
一张明媚的脸闯进了微微酒醉的大脑,在心底名为‘思念’的种子被这春风一吹又有复生的迹象。
分手一年了,怎么最近全是她!
陆砚想走了,阿乐也预料到陆砚要走了,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个话题之于陆砚的禁忌性。
那是一段悲伤的往事,堪称从业以来的滑铁卢......
“先走了——”
反正有阿乐陪着在,倒也不至于冷落了那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好兄弟。
要说冷落,过去的回忆碎片就像玻璃渣子烂在肉里,提起她心就颤!
外套掀过门帘上的歇山顶图样,留下陈禹一人独坐在吧台边,冰球在威士忌杯里浮沉,折射他嘴边无奈的笑。
......
南京西路的霓虹在云层洇出紫红斑块,像块旧时的伤疤。
初恋女友多是男人心中的刺,直到现在他都记得,初见一身白裙的她抱着吉他在‘小酒馆’唱歌。
当时心脏酥酥麻麻的。
之后陆砚常去小酒馆捧场,酒量就是那个时候变好的。
而且永远要迟些离开。
缘分往往从一声简单的‘你好’开始,那时候他们会说说话,聊的都是理想彼岸和天上星空。
只是两人最终走向分手,那天她笑道,‘不要把这根拖把弄丢了,也不准用水洗,那上面有我种的蘑菇’。
这便是‘林式’幽默。
据说这年全国到处跑,创作圈有闯了些名气,还准备发专辑。
没想到白驹过隙,听陈禹只言片语,她似乎快回上海了。
彼时又该如何待尔?
以微笑?以眼泪?
命运让两人在最美的年华互相看对了眼,却让他们败倒在严峻现实之下。
为什么世界那么复杂而人偏偏追求简单,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人要以悲剧收尾?
为什么人间有月亮?为什么四季要歌唱?
手机震醒休眠屏,洒水车正哼着《茉莉花》驶过,水雾在路灯下织了道转瞬即逝的光晕。
“明早九点来局里,”师父的声音一向精神,“带上骨胶和配方。”
局自然是跟老杨头关系深厚的住建局,骨胶配方则是陆砚自己的独家配方。
假使不是上学时候被老杨头挑中,他高低会凭着骨胶配方那篇论文以及专利,去申请读个研也说不准。
“瓦当藏星,飞檐挂月——别让乡愁失去栖身的屋檐!”
电话挂断那刻,转角广告屏亮起一则古建保护宣传片,镜头画面不足以呈现她的气质,但看上去不输任何一位靠脸吃饭的明星。
杨灵站在他才修复好的门廊下说‘让历史呼吸’,监测仪蓝光在身后明灭,像暗夜里的萤火虫。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