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青史无名,心灯长明 (第2/2页)
出发前,镇民们又来送行。这次没人铺艾草,却往他们行囊里塞了满满的东西:新米、米酒、平安符,还有那本《南境记事》的抄本。小姑娘把自己画的画塞进苏尘手里:“带着它,就像我们跟着你一样。”
北境的执念雾果然奇特。黑雾中漂浮着无数虚影:有错过告别的母子,有未能报恩的师徒,有失约的恋人,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遗憾里,脸上带着或哭或笑的神情。阿烈一箭射向黑雾,破妄箭的雷霆之力虽能撕开雾层,却无法驱散虚影,反而让他们的遗憾更加清晰。
“不能硬来。”林霜将清心藤放在地上,绿藤迅速蔓延,开出白色的小花,“执念源于未完成的心愿,得帮他们‘了结’才行。”她走向一个对着空坟哭泣的老者,木灵珠的绿光映出虚影的记忆——老者年轻时外出求学,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林霜轻声道:“她临终前说,你读的书,比守在她身边更让她骄傲。”老者的虚影一怔,泪水渐渐止住,对着空坟深深一揖,身影渐渐消散在花香中。
苏尘也试着走近虚影。一个握着断剑的少年映出记忆:他在混沌之战中临阵脱逃,一直愧疚未能保护同伴。苏尘取出《南境记事》,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记着“少年赵五,虽未参战,却在后方救助伤员二十三人”。少年的虚影看着书页,断剑渐渐化作光点,消散前对着苏尘深深鞠躬。
三日下来,众人渐渐摸索出规律:执念雾虽由遗憾凝聚,却藏着未说出口的温柔。瑶姬用南明离火点燃逝者留下的信物,让生者得以告别;老周用金灵珠的锐气斩断虚妄,让执念者看清自己已做的事;阿烈的破妄箭不再攻击,而是化作光雨,照亮虚影中被忽略的温暖。
当最后一缕执念雾消散时,北境的天空竟下起了清心藤花雨。林霜望着飘落的花瓣,忽然笑道:“你看,它们比我们先到了。”苏尘抬头,只见南境的方向飘来无数心灯,正顺着星轨落在北境的土地上,每盏灯都对应着一个名字,既有他们熟知的人,也有许多从未听过的名字。
返程的路上,老周突然哼起段小调,是镇里农夫常唱的《打稻歌》。阿烈跟着打拍子,瑶姬轻声和着,林霜的木灵珠在掌心旋转,绿光照亮了前路的荒草。苏尘打开行囊,看着那本《南境记事》,忽然明白:所谓传奇,从不是孤胆英雄的独角戏,而是无数平凡人用温柔与坚韧,在时光里刻下的痕迹。
回到南境时,已是深冬。镇民们在道观门口堆了个大雪人,雪人手里拿着把木剑,胸前挂着块牌子,写着“混沌退散”。老槐树的枝桠上挂满了红灯笼,是孩子们跟着林霜一起糊的,灯笼里的烛火映着雪,暖融融的。
除夕夜,三清殿前摆了长桌,镇民们带着自家的饭菜赶来,与苏尘等人围坐在一起。米酒喝到酣处,老周抢过《南境记事》,用斧柄敲着桌子念起来,念到“阿烈一箭射穿混沌巨手,箭尾还缠着王大娘给的护符”时,阿烈红了脸,灌了一大口酒。
苏尘望着窗外的雪,又看向桌上的灯火。黑白水晶放在手边,映出夜空中的守护星,星旁的心灯密密麻麻,像撒了把碎钻。他忽然觉得,有没有人把他们写进青史并不重要,因为这片土地上的稻子会记得,米酒会记得,孩子们的笑声会记得,那些在平凡日子里闪耀过的善意与勇气,早已化作不灭的心灯,在人间长明。
年初一的清晨,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第一个跑到道观,手里捧着颗发了芽的清心藤种子:“苏道长,它活了!就像你们说的,只要好好守着,啥都能活!”苏尘蹲下身,看着种子顶破泥土的嫩芽,忽然想起无妄海的花海,想起北境的花雨,想起老槐树下永不褪色的年轮。
原来,最好的守护,从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充满希望的模样。就像这颗种子,不慌不忙地扎根、发芽,终有一天,会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第一百五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