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骄矜 (第1/2页)
元月里的盛京夜夜欢腾如沸,天边星月与时不时升空的焰火交织,几近于白昼。
谢老夫人仰脸看着窗外,半晌略带可惜道:
“你说的那个管事是叫盈袖吧,我见过两次,模样还好,就是年岁太小了。
难为以前郡夫人教过些后宅事,端茶送水支应点银钱杂事还算周到。
放在以前,便是要做良妾,咱们随口说个话,那头巴不得抬举。
如今倒不好办,王家势短,定是想求个好人家女儿撑一撑外头事,她也就不够相看了。
再说为妾,王亨本不长进,若叫正妻过门之前养一堆莺莺燕燕,越发污了名声。
他自个儿是混在花间从里,大抵也是明白此理,有些事做得说不得,所以才不闻不问的。
咱们最知婚姻事,别赶着去做落人话柄的活儿,只管叫她来这玩耍,至于旁的,一概不要应承。”
“嗯。”崔婉应道。
等得片刻,见谢老夫人再无别话,崔婉告安离去,回了自己院里。
匆匆又到十五上元,这一日梁不禁夜,郎君妇人皆可往街上去,纤云在黄昏时便不停地催。
晚霞还绯红如锦,崔婉领着两人上了马车,丫鬟婆子随着出了门。
街上车马流水,鱼龙相舞,艺人将铁花敲打喷的足有丈余。
猜过灯谜,买过糖人,看过跷戏,烟火迷离里纤云不知问了几回“好不好玩?”
“好玩极了。”渟云道。
夜深方尽兴,一梦到三春。
桌上描的花草册子已然换过好几摞,窗前积雪一阵比一阵薄,突而一天早上,树桩子上就爬满了新绿。
停云醒来趴在窗台上,双目炯炯看过一阵,转头跟伺候她起床的簪星道:“开春了,我看到外头树长叶子了。”
簪星打趣道:“那外头树时时都有叶子,怎么就开春了呢。”
“以前是旧叶子,现在是嫩叶子。”
“娘子可起了,大娘子刚喊我送春衣来呢,这个日头说猛就猛了。
外头走一阵,大脑门小脑门全是汗。”外头陈嫲嫲大呼小叫进来。
看见渟云在窗户处,美滋滋道:“我这可来的是时候,快快快,赶巧了试试。”
她将手上抱着的一叠衣裳搁在案几上,抖落开最上面一件,薄缥素缎裁的襦衣,左右袖子翠线红丝绣了喜上梅梢图。
这种料子松软贴身,既不似棉锦保暖,又不是夏日薄罗轻寒透风,最是适合踏春了。
再往下抖,那一叠又罗裙三四,长短褙子腹围合计有五六套,样样都是小姑娘家轻快色彩。
催着渟云上了身走到院子里,崔婉也给纤云换了春衣试新装,两个女儿家,好花成对,好事成双,当真好看。
不足就在.....崔婉瞧着纤云叹了口气,自家女儿平日是吃了多少零嘴。
这冬日衣裳褪下去,再压不住身形,只看得那张小脸圆滚滚跟个包子样。
可爱是可爱些,可爱不是长久之计啊。
她仔细瞧过两个姑娘身上,针脚大小里衬都合乎,转头叫来纤云乳母严声交代道:
“你替我传话去,云儿大了,少食养身,少求惜福。
再让我知道谁私底下由着她性子胡吃,我定告了阿家,一并子打发出去,谁的面儿也看不上。”
乳母笑道:“娘子不必过于忧心,咱们云姐儿不到年岁的。
没准过个半年,她那身量蹭噌往高了拔,指定是跟哥儿一样长身玉立的。”
“休要胡话纵着她,”崔婉又往外看了一眼,渟云和纤云各拿着个线轴在与女使拉拉扯扯糊风筝。
不看则已,一看越发急上了,“若叫一身横肉长到十五六,我不嫌她,她自个儿怨我,你只管传话去,不许再说。”
“哎。”乳母看崔婉格外上心,忙点头道:“我即刻与底下交代一声。”
等人转身走了,崔婉又与身后随身女使闲话道:“也难怪阿家千挑万选选了她来,我也喜欢。
长的乖巧,性子和气,还写的一手好字,棋也和哥儿下的有来有回,哎,这一说,像是咱们云儿处处不如人了一样。”
女使捂嘴轻笑道:“娘子说哪里话,人贵在骨不在物,她自有千好万好,总比不上咱们云姑娘是从娘子肚子出来的。”
“不可大白天的随口胡诌。”崔婉低低嗔了一句,“给人听去,阿家生气的,人以文武品性论优劣,岂可.....”
大抵她自个儿也知道是句虚话,话渐说渐无到彻底收了声,只来来回回瞧着外头,一双秀眉越蹙越深。
是耽搁不得了,惯子如杀子,再是心疼女儿,该入学还是得入学。
而今天气乍暖,估计还有还寒日,正好先请着师傅,等彻底入了春夏,便可正经上课了。
待晚间谢简散朝回来一提,谢简道:“早该主理此事,不过她是个女儿家,六岁开蒙,也算勉强不误才情。
去年,范中书门上私塾散了,我看,咱们寻个合适园子,请人修整打理着。
等明儿我与京中几位学究商议,如果有人愿意来,就选个吉日,今年不开,以后也用的上。
到时候云儿一并去听一听,称得一声师承明傅。”
崔婉听得心喜,连声应下,伺候谢简脱衣。
两人各有惊觉许久未曾同寝,上次崔婉替他解扣,还是元月新假休沐期间。
色驰则爱衰,崔婉垂目,心中想问平日书房多是谁在伺候,唇舌微微蠕动片刻没作旁声。
“郎君累了一天,早日歇吧。”她把换下来的袍服递给女使,温温笑过熄了烛火,想挑开某些事,又怕挑开某些事。
一如夜色时浓时淡,时晕时散。
而“私塾修整”听着声势浩大,实则完成的飞快。
选址在谢府后院水榭处,十来丈的一块空地原是谢府几个哥儿练习骑射校武的地方,旁边茶室亭台概样不缺。
这又寻了匠人来,青砖砌了个方正屋子,里头摆上书案条凳,寻几副笔墨往墙上一挂,就等谢简题彩了。
时日春分,崔婉领了渟云纤云往水榭处看几个哥儿置联子。
一挂儿炮仗噼里啪啦响过,乱红飞染天际去,下人双手呈上纸砚,谢简挥毫一簇而就。
“叫好”声里,谢简挽了袖口,招呼谢承将那联子用柏香烘烤,裱进备好的书画框里,堂堂正正定到了屋子房门两边。
渟云侧身看,写的是“礼乐为舟,渡沧海而明德性。诗书作鉴,量山河以立勋名,横楣题作修身二字。”
四周笑语阵阵,她想观子里的祖师两旁也挂了联子,写的是:世事迷津,须向山中求觉路;天道难悟,更唯此间证玄机。
听来两个大差不差,祖师的肯定好,那这个也不错,当下也跟着众人拍了两下巴掌。
谢简拈了拈刮的油光水滑下巴,自得甚浓,虽说各家各处只要请的起先生,都能在宅子里挂个私塾。
不过,官宦贵在自知,同僚来往一说有私塾,少不得要问哪方圣贤授课?何家小儿求学?
一问无山长,二问无王孙,徒惹笑话,不如不开的好。
现而今谢府开了,从此便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真正的文人清贵,诗书世家了。
当天下午,即有别家提了束脩上门,说是过几日亲领小儿来谢家短住,求知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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