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进行时 (第1/2页)
十一月的皇城已透着刺骨的寒意,格物堂的窗纸上却总凝着层薄薄的水汽,那是几十号孩子呵出的热气。
李三槐正用炭笔在石板上画着齿轮,袖口磨出的破洞沾着铁屑,他指着画痕道:“这齿牙得一般齐,就像田里的垄沟,歪了便漏了水。”
底下忽有个穿蓝布棉袄的孩子举手:“李师傅,昨日王二哥教‘机’字,说左边是木,右边是几,是不是就是说木头做的物件,能像鸟儿展翅那样动?”
李三槐愣了愣,粗糙的手掌在石板上摩挲片刻,忽然笑起来:“你这娃子,比我当年灵透!格物堂的先生说过,字是死的,道理是活的,就像这齿轮,画在纸上是死的,装在水车轴上,才能让水往高处流。”
这话刚落,学堂外忽然传来喧哗。
几个戴方巾的儒生正站在牌坊下,手里举着批驳格物学的帖子,红漆写的“奇技淫巧”四个字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连‘君君臣臣’都没学明白,倒学这些匠户伎俩!”为首的儒生将帖子拍在墙上“孔圣人何曾教过如何打铁?”
围观的百姓里有人嘀咕:“可李师傅教的法子,真能让犁地快三成啊。”
“就是,我家娃前日回来,说格物堂算的播种日子,比老皇历准呢。”
儒生们听见议论,脸色更沉。
其中一个正想发作,却见王二柱捧着课本走过来。
他如今已能把“杠杆原理”讲得通俗:“这位先生,您看那牌坊下的石狮子,若要挪个地方,是念《论语》管用,还是找根粗木当撬棍管用?”
儒生被问得噎住,甩袖道:“歪理邪说!”
却在转身时,不小心撞翻了旁边货郎的担子。
竹筐里的算盘滚出来,算珠在雪地上蹦跳,货郎捡起来时嘟囔:“这算盘珠子,不也是格物堂新打的样式,比老算盘快半成呢。”
消息传到东宫时,朱雄英正看着工部递来的新图纸。
格物堂的学生根据天球仪测算,画出了皇城周边的水系图,连哪处河堤容易溃堤都标得清清楚楚。
“王景在山东怎么样了?”他忽然问道。
小太监躬身道:“回殿下,王学士请了曲阜的老儒去江南学堂,说要‘正学风’,还让学子们每日抄十遍《孝经》。”
朱雄英指尖在水系图上敲了敲:“让锦衣卫盯着河堤,今年冬汛怕是比往年大。”
他顿了顿又道,“告诉王二柱,让格物堂的杂役们去河边帮着加固堤岸,就用他们学的‘三角形稳定’法子。”
往年这时候,河工们总用草袋填土堵缺口,今年却有十几个格物堂的杂役扛着木架过来。
王二柱指挥着搭起三角形支架,再将沙袋堆在支架后,原本要二十人才能稳住的缺口,竟用一半人力就守住了。
河工头目看着直咋舌:“这法子比老辈子传的管用!”
王二柱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课本:“书上说的,三个角的架子最稳当。”
不远处的茶楼上,王景正看着这幕,手指捏得茶盏咯咯响。
身旁的曲阜老儒叹道:“民心易变啊,他们竟信这些匠户手段。”
“不然为何要让孔家荐人?”王景冷声道,“昨日孔家递来消息,说已让佃户里的老秀才去江南学堂,讲课时专说‘民虽习技,终需守礼’。”
话音刚落,却见河堤上忽然一阵欢呼。
原来李三槐带着几个铁匠,用格物堂新造的铁钳,竟将溃堤处的断裂木桩生生夹了出来。
那铁钳柄长三尺,顶端是两个带齿的铁爪,一人便能操作。
“这物件叫‘杠杆钳’!”李三槐举着铁钳喊,“格物堂能造,咱们也能学!”
人群里有个卖菜农妇忽然喊道:“我家娃说,格物堂开春要教算收成的法子,能算出一亩地该种多少麦种!”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瞬间传开。
原本在儒学学堂外徘徊的几个百姓,竟转身往格物堂的方向去了。
王景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了满袖:“传信给山东学政,让他在科举预备课里加考《春秋》,凡去格物堂听课的生员,一概不予举荐。”
消息传到东宫时,朱雄英正在看新送来的学堂名册。
儒学学堂的人数比上月少了十五个,格物堂却多了二十七个,其中有六个是原本在儒学学堂的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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