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长公主的狐狸商人 (第1/2页)
京城最繁华的大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凤鸣九商会的金字招牌在春日暖阳下熠熠生辉,气派非凡。
而与之毗邻,那座雕梁画栋、精致华美的三层楼宇——悦己阁,更是门庭若市,成了整条街上最亮眼的所在。
衣着或华贵雍容、或清雅素净的女子们进进出出,步履轻快,眉眼含笑。
空气中浮动着清雅怡人的脂粉香、花果香,混合着女子们愉悦的低声谈笑,形成一种生机勃勃的独特馨香。
伙计们脚底生风,忙碌却有序,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气,仿佛这悦己阁的荣光,也有他们一份。
顶楼,最幽静雅致的一间静室。
紫檀木的宽大书案上,摊开的账本墨迹未干,密密麻麻的娟秀小楷记录着流水般的银钱进出。
一只骨节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的手,指尖翻飞,金丝楠木的算盘珠子被拨得噼啪作响,如同骤雨急落玉盘,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韵律。
南宫玥一身利落的杏色织金襦裙,外罩同色系绣缠枝莲纹的半臂,乌黑的长发简单挽成单螺髻,仅簪了一支通体无瑕、温润内敛的羊脂玉簪,再无多余珠翠。
她眉宇微蹙,眼神锐利如鹰隼,唇线紧抿成一条冷静的直线,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力。
昔日深宫中那个被失败婚姻阴影笼罩、对未来茫然无措的柔弱长公主,早已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殿下,”
心腹侍女青黛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
“宫里传话,皇后娘娘请您得空进宫叙话,说是…内务府新贡了几匹流光溢彩的霞影纱,花样极是新颖别致,请您去挑挑,好裁制春日新衣。”
南宫玥的笔尖在账目一处存疑的开支上顿了顿,目光依旧锁着那串数字,声音平稳干脆,带着事务繁忙特有的利落:
“替我回禀母后,霞影纱劳她费心,先帮我留着。悦己阁下月要推‘浴火新生’系列的新款春衫和配套的‘涅槃’香露,图纸、用料、工坊排期都卡在这几天,实在抽不开身。”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青黛,眼神清明,
“待忙过这阵,我亲自带新调的凤凰于飞香去给她赔罪。”
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或歉疚,只有对自身责任的清晰认知和坚定安排。
青黛恭顺应声退下,脸上没有丝毫讶异。
自从长公主殿下被那位惊世骇俗、手段通天又离经叛道的神仙小姨母——毓宁郡主点醒,又得她倾力相助,创立了这凤鸣九商会和专为天下女子身心愉悦而生的悦己阁,殿下便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凤凰,涅槃重生!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人也一日比一日自信、耀眼、充满力量。那曾被驸马一家磋磨得黯淡无光的明珠,如今光华灼灼,锋芒毕露,连陛下和娘娘都惊叹于她的蜕变。
南宫玥放下笔,揉了揉因长时间书写而有些发酸的手腕,起身走到临街的雕花木窗前。
她推开半扇窗,带着料峭春寒的风拂面而来,楼下大街的喧嚣人声、车马粼粼声清晰可闻。
看着那些因踏足悦己阁而容光焕发、眉目舒展、步履轻快的女子;看着凤鸣九商会门口络绎不绝、装载着南北货殖的商队车马;
感受着指尖下这间静室里流淌的、由她掌控的财富脉络…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力量感,如同温热的泉水,充盈着她的四肢百骸,温暖而踏实。
这种忙碌而充实,一切尽在掌握,靠自身智慧与能力赢得尊重、财富与价值的感觉,真好。
好到她甚至觉得,余生若能一直如此,专注于自己的事业,看顾好这些因她而改变命运、重拾笑容的女子,便已是圆满。
然而,脑海中却不期然地响起小姨母东方毓宁那日午后,在悦己阁顶楼露台,慵懒地晒着太阳,手中把玩着一枚精巧的火铳模型,用她那特有的、漫不经心却又石破天惊的语调说出的金玉良言:
“玥儿啊,记住姨母的话,
我们生来不是为了取悦他人,而是为了取悦自己。悦己,是此生第一要务
凤鸣九霄,悦己而荣。你的翅膀够硬,天空才够大。
情之一字,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旗鼓相当。它该是锦上的花,而非雪中的炭,更不是脚上的镣铐。
遇见了,心动了,就大大方方去享受,像品一盏好茶,合心意便细水长流;若不合,便痛痛快快撒手,莫为将就二字,委屈自己半分!
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呵,那不过是硌不着他们脚的碎石子,由他们嚼去!你脚下的路,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这番话,当初如同惊雷贯耳,炸得她心神剧震,颠覆了她过往二十年的认知。
如今,却早已融入骨血,成了她心底最坚实的底气与行事准则。她不再是依附于谁的藤蔓,她是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乔木。
皇宫·凤仪宫
暖阁内,银霜炭在错金螭兽纹的炭盆里烧得正旺,暖意融融,驱散了早春最后一丝料峭。
皇后东方栖梧并未穿着繁复沉重的凤袍宫装,只一身家常舒适的鹅黄色云锦常服,斜倚在铺着厚厚银狐裘的美人榻上。
她手中捧着的,并非诗词歌赋,亦非女红绣品,而是一本装订厚实、封面上以遒劲小楷写着《凤仪书局·甲字账册》的本子。
她看得极为专注,时而用指尖蘸了朱砂墨在旁批注,时而拿起一旁的象牙小算筹细细推演,黛眉时而因疑点而轻蹙,时而因盈余而舒展,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静、投入,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皇帝南宫昱背着手踱步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放柔的讨好笑意:
“梧儿,御花园暖房里的那几株绿玉牡丹竟提前开了,品相极佳,堪称国色。陪朕去赏赏?你素来最爱牡丹的雍容。”
东方栖梧闻声抬起眼,目光从密密麻麻的数字上移开。那双曾经盛满柔情的眸子,此刻清亮如秋水,带着一种南宫昱近来才在她身上频繁看到的、沉静而独立的光彩,不再是以往那种全身心依附的柔顺温婉。
她唇角弯起一个温婉却带着清晰距离感的弧度:
“陛下恕罪。臣妾与毓宁合开的凤鸣九霄商会,这月的总账目还未理清。下月要刊印一批新式学堂的蒙学读物,名曰《启智千字文》,纸张选料关乎孩童目力,雕版师傅的工钱需核算公允,各处书铺的分销契约更要逐条审定,桩桩件件都需臣妾亲自把关,实在抽不开身。”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甚至贴心地将人选方向都指了出来:
“陛下若觉得花开寂寞,无人共赏其妙,不妨召几位精通园艺栽培或丹青妙笔的才女相伴品评?她们定能解花语,不负这绿玉芳华。”
南宫昱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看着眼前这个离自己似乎越来越远、却又从内而外焕发着迷人自信光彩的妻子,心头百味杂陈,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自从被她那个离经叛道却又本事通天的亲妹妹东方毓宁带偏后,他的皇后就彻底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以他喜怒为人生圭臬的菟丝花。
她有了自己蓬勃的事业——那个在民间声望鹊起、惠及女子与蒙童的商会;
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虽然那个伙伴让他又爱又怕,每次见面都提心吊胆,唯恐小姨子又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小玩意”;
甚至…有了自己的脾气、主见和不容侵犯的个人空间。
他欣赏她如今这副自信从容、生机勃勃、如同明珠拂去尘埃的模样,这让他恍惚看到了初遇时那个灵动明媚、才华横溢的东方家大小姐。
可心底深处,又莫名地失落,怀念从前那种被全然依赖、视为天地唯一中心的感觉。
“咳…无妨,无妨。国事为重…呃,商会的事,教化蒙童,刊印善本,亦是利国利民的正事。”
南宫昱有些讪讪地摆手,自己寻了个台阶下,默默坐到一旁铺着锦垫的紫檀木圈椅上,看着妻子再次沉浸到那枯燥却让她神采奕奕的账本数字中去。
只觉得那专注的侧影,在炭火映照下,比什么绿玉牡丹都要耀眼夺目,却也…像隔着一层无形的琉璃,更难靠近了。
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东方毓宁那丫头当初叉着腰,振振有词对他灌输的“歪理邪说”:
“姐夫!醒醒吧!我姐她可是浴火的凤凰,不是你笼子里的金丝雀!
并肩看天下,才配得上她的风华!’整天围着你转,那叫暴殄天物!
她有自己的翅膀,想飞的时候,你攥得越紧,小心她啄你哦!到时候可别哭唧唧!”
当时只当是这无法无天的小妮子在胡言乱语,如今字字句句回想起来,竟如醍醐灌顶,又似细针扎心。
京郊·栖凰山温泉别苑
数日后,京郊,栖凰山。
此处山岚叠翠,温泉氤氲,是南宫玥名下的私产,也是她为自己精心打造的避风港与充电之所。
悦己阁的生意已步入正轨,凤鸣九商会诸事亦井井有条。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可以在这山水之间,稍稍松弛。
她牢牢记着小姨母东方毓宁那劳逸结合,方能可持续发展,细水才能长流的歪理,决定来这温泉别苑小住几日,泡泡温泉,理理思绪,也犒赏一下辛苦的自己。
午后,春日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山间。南宫玥换了一身轻便舒适的素锦长裙,外罩一件月白色绣银线缠枝梅暗纹的薄斗篷,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仅斜斜簪了一支剔透的白玉梅花簪,素净雅致,洗尽铅华。
屏退了随侍的侍女,她独自一人,沿着别苑后山一条清幽蜿蜒的石径,信步而行。
山间空气清冽甘甜,混合着松针的清香、泥土的芬芳,以及远处温泉氤氲飘来的、带着淡淡硫磺气息的水汽,沁人心脾。
行至半山腰,一处视野极佳的观景亭映入眼帘。亭子半悬于崖边,飞檐翘角,可俯瞰层峦叠嶂,远眺京城轮廓。
南宫玥正欲驻足远眺,却见亭中那方朴拙的石桌旁,已然坐着一人。
那人背对着她,身形颀长挺拔,穿着一身质地极佳、剪裁合体的深青色锦袍,袍角用暗银线绣着流云纹,低调中透着奢华。
他姿态闲适地倚着朱漆亭柱,骨节分明的手中端着一只素白如玉的薄胎瓷盏,正悠然望着亭外云雾缭绕、苍翠连绵的山色。
山风徐来,撩起他几缕未曾束紧的墨色长发,拂过线条利落的下颌。
似有所感,在南宫玥脚步踏上亭前石阶的刹那,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南宫玥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那是一张足以令人屏息的英俊面容。轮廓分明如刀削斧凿,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悬胆,唇线略薄,唇角天生微微上扬,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漫不经心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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