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一课 (第2/2页)
“聒噪。”
秦望舒停下脚步,侧过头。
她的眼神嫌恶得像在看一堆发臭的垃圾。
“王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刚刚是谁,扼着你的脖子?”
王若兰的咒骂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瞬间惨白。
她下意识地看向苏文远。
那个男人虽然渐行渐远,可那道阴沉的杀气,依旧笼罩着整个马厩。
“四叔没杀你,不是因为你命大。”
秦望舒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只是因为,沐雪姐姐心软了。”
“你这条命,是沐雪姐姐赏你的。”
“所以,别吵。”
秦望舒淡淡道。
“否则,我不保证,下一次,她还会不会心软。”
王若兰浑身一抖,死死咬住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羞辱。
她王家嫡长孙女的命,居然要靠苏家一个罪臣之女的“心软”来保全!
而此刻,那个被她视为废物的苏沐雪,正慢慢地,蹲下身子。
她无视了王若兰那怨毒的目光。
她只是看着地上那些摔得更碎的瓦片。
那是她的武器。
也是她的懦弱。
更是她的耻辱。
她伸出那只受伤的手,指尖颤抖着,将那些带着泥土和血污的碎片,一片一片,捡了起来。
锋利的边缘,划破了她手的手指。
新的伤口,新的血珠。
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将那些碎片,小心地,一片一片,放入自己的袖袋中。
像是收藏什么珍宝,又像是在埋葬过去的自己。
动作很慢。
却很坚定。
就在这时。
那道本已离去的高大身影,又转了回来。
苏文远一步一步,重新走回了马厩。
空气,再次凝固。
王若兰和她的跟班们,连呼吸都停了。
苏文远没有看她们。
他的目光,只落在那个蹲在地上,孤独地收拾着自己破碎的勇气的女儿身上。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碧色手帕。
手帕有些旧了,看得出用了很久。
他蹲下身,高大的身躯第一次显得如此小心翼翼,与苏沐雪对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轻柔地托起苏沐雪那只被瓦片划破,血肉模糊的右手。
他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僵硬。
但那双常年握着武器,沾满血腥的手,此刻却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一点一点,仔细地,将那方碧色的手帕,缠绕在伤口上。
将那些狰狞的伤口,连同那些屈辱,都遮盖了起来。
他没有言语。
苏沐雪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地,大颗大颗砸落下来。
滴在手帕上,洇开一团深色的水渍。
她看着父亲那张线条冷硬的侧脸,看着他专注而笨拙地为自己包扎。
想说些什么。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
最后,只化作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呢喃。
“对不起……”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
对不起,我还是这么没用。
对不起,又给您丢人了。
对不起……
苏文远打结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包扎好之后,他站起身,然后,自然而然地,牵起了苏沐雪另一只干净的手。
那只手里,还紧紧攥着袖袋里那些硌人的碎片。
他的手掌很宽大,粗糙,却很温暖。
就这样,牵着她,转身,向马厩外走去。
二人走出昏暗的马厩,阳光刺眼,却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苏沐雪边走,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望舒,眼神复杂。
秦望舒看着那对父女相携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扬起。
碎玉。
玉,不碎,如何重塑?
她转过身,看向瘫在地上,面无人色的王若兰。
“王小姐,今日这场戏,可还精彩?”
王若兰被吓破了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来是吓坏了。”
秦望舒轻笑一声。
“也对,毕竟,能从四叔手里活下来的人,不多。”
她抬步,走到王若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该庆幸,今日大姑母苏清扬来过,四叔也来过。”
“否则,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完整地坐在这里吗?”
“你……”
王若兰终于找回一丝力气,怨毒地瞪着她。
“别这么看我。”
秦望舒的声音冷了下去。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不像沐雪姐姐,心慈手软。”
“我若出手,可就不是划破脸这么简单了。”
她蹲下身,凑到王若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吐出的话却让王若兰如坠冰窟。
“我会让你,连哭,都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