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哥哥永远在 (第2/2页)
沈岱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微发颤,有些脏的脸颊抵着她的肩头,“阿瓷……”
“他们坏,”多日未见到人,他委屈的语调里带着孩童般的懵懂,“把阿瓷藏起来……”
当他看到沈白榆脖颈那道血痕时,一下子慌了神。粗糙的指尖悬在伤口上方,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了回去,“阿瓷疼不疼?”
不待她回答,又道,“我给阿瓷吹吹……不疼了……”
他突然低头,轻轻对着伤口呵气。
沈白榆眼睫轻颤,忽地埋首在兄长肩头。一双素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哥哥。”
这一声轻唤里藏着太多难言的情绪,尾音微微发颤,却终究没让泪落下来。
“阿瓷乖……”他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羽毛,“痛痛已经飞走了哦……”
“哥哥永远在。”
望着对方纯净如初雪的眼眸,沈白榆忽然觉得,所有恩怨纠葛,都比不上眼前人安然无恙。
沈岱却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他小心翼翼地从衣襟内袋里摸出个油纸包,层层剥开。
油纸最里面躺着一块发了霉的糖蒸栗粉饼,边角已经碎成了渣。
不知珍而重之地在怀里藏了多久,连坏了都不知道。
“甜的……”
他眉眼弯弯,献宝似的捧着油纸给她,眸光依旧纯净如初,“留给阿瓷……”
沈白榆的眼泪蓦地坠下,大颗大颗砸在他掌上。
有人出声阻拦,沈白榆眼中却再无旁人,她俯身,就着兄长的指尖,咬下了此生最甜的一口苦涩。
霉变的甜味在唇齿间蔓延,恍惚间似又回到那个烟尘漫天的午后。
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是沈岱纵马而来,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在几番阻拦无果后,最后关头,他纵身跃上失控的马车,一双铁臂将她牢牢箍在怀里。
耳边是他可靠的声音,“阿瓷不怕,哥哥在。”
车厢在山道上颠簸翻滚,他的手臂却成了最安稳的港湾。
最后那声闷响传来时,她只觉脸颊贴着的胸膛突然一震……时至今日,那声闷响仍在午夜梦回里震得她心肝肺疼。
十八岁的沈岱,凯旋归来,意气风发打马踏过朱雀长街时,谁不赞一声少年英才?
可如今,二十一岁的他带着懵懂的笑,连自己的名字都要想上许久。
他一直在。
可他再也不是那个沈岱了。
“沈岱……”沈白榆攥着他衣襟的指尖微微发白,泪珠无声滚落。
那些未能说出口的愧疚,都化作了衣料上深色的痕迹。
沈岱急得团团转,笨拙地用袖子去擦她的脸:“阿瓷……不哭……”
他忽而学起母亲生前哄人入睡的模样,轻轻哼起走调的歌谣。
“月光光……透雕窗……摇摇小被裹糖霜……小囡囡……莫怕黑……阿娘守到露水凉……”
满室一时静地落针可闻。
沈白榆染血的指尖轻轻抚过兄长眉间褶皱,强撑起个温柔的笑。
“好,阿瓷不哭了。”
“哥哥先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