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续2 磐石之下：办公室深渊 (第2/2页)
她颤抖着手指，脱下自己那身仿佛还带着硝烟和地底寒气的外衣，换上那件质地挺括、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外套。冰凉的布料贴上皮肤的瞬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外套很合身，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瞬间将她包裹进一个名为“林晚助理”的壳子里。她将那张崭新的工牌挂上脖子，冰凉的塑料卡片垂在胸前，沉甸甸的，像一块烙铁。
镜子里的人，被这身职业化的装束强行拉回了“正常”的轨道，只有那双眼睛里残留的惊惶和空洞，泄露着昨夜炼狱的痕迹。她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恐惧和那个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名字——龙胆草。他还活着吗？那声沉闷的爆炸之后……
九里香熄灭红光的那一幕，再次清晰地浮现脑海。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
时间快到了。她不敢再想，推开了更衣室的门，汇入走廊上的人流。
电梯平稳上行。轿厢里挤满了赶在九点前打卡的员工，空气里混合着各种香水和早餐的味道。林晚缩在角落，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胸前那块崭新的工牌。金属边框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递到皮肤上，清晰得如同烙印。**PR-73042**。一串冰冷的数字，一个被重新赋予的、安全的身份，一个……巨大的谎言。周围人的低声交谈、手机提示音、翻动文件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剧场的孤魂，扮演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角色，随时可能被刺眼的灯光照出原形。
“叮。”
十七楼到了。
电梯门滑开，一股更加集中、更加高效的办公氛围扑面而来。明亮的开放式办公区被磨砂玻璃隔断划分成若干区域，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如同骤雨击打芭蕉叶，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和语速飞快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有的、充满压力的职场背景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钢铁森林景观，阳光刺眼。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她按照指示牌，走向A组区域。目光扫过一排排工位，最终，定格在一个空位上。
那位置靠窗，在一排忙碌的身影中显得格外突兀的寂静。桌面上除了标配的电脑显示器、键盘鼠标和一部电话，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私人物品，干净得像一张等待书写的白纸，也冷清得像一座孤岛。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洁的桌面上投下几道明暗相间的条纹。
“你就是林晚？”
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明显审视意味的女声在身边响起。
林晚猛地回神，侧头看去。
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几步外。她身材中等，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发髻，露出光洁而略显严肃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正上下打量着林晚，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着，显然对她过于苍白的脸色和空空如也的工位不甚满意。
“我是陈婧，A组组长。”女人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领导腔调，目光扫过林晚胸前的工牌，确认无误。“你的位置在那。”她用下巴点了点那个空荡荡的靠窗工位，“入职流程和权限人事部应该已经同步开通了。现在，”她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指向九点零二分，“放下东西，立刻登录内部系统。”
陈婧没有给林晚任何适应或寒暄的时间，仿佛她只是一个被临时安排进来的工具。她转身走向旁边一个堆满文件夹和图纸的工位，拿起最上面一个厚厚的蓝色文件夹，“啪”地一声放在林晚那张空无一物的桌面上。
文件夹的封面，印着两个冰冷的宋体字：星核。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昨夜安全屋屏幕上，那幽蓝旋转、如同毒蛇噬咬心脏的神经网拓扑图瞬间在脑海中炸开！
“这是‘星核’项目一期神经接口模块的基础数据包，”陈婧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布置一项最寻常不过的工作，“里面有十七个子文件夹，包含架构图、原始信号流、节点参数和部分异常记录。今天下班前，我需要一份清晰的、按照接入协议类型和时间线重新梳理过的分类汇总报告，重点标注所有异常阈值波动点。格式模板在公共盘‘A组共享’目录下。权限已经给你开了。”她语速飞快，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强调着任务的紧迫性，“登录系统，找到数据，开始干活。有任何基础操作问题，”她指了指斜对面一个正埋头写代码、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员工，“问赵磊。”
一口气交代完，陈婧的目光再次扫过林晚依旧空空的桌面和苍白的脸，眉头皱得更紧：“公司不是托儿所。效率，林助理，效率是第一位的。你的前任，”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就是因为效率问题被调离的。我不希望看到历史重演。”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
林晚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桌面边缘。那本印着“星核”字样的蓝色文件夹，像一个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恐惧。她缓缓坐下，冰凉的办公椅触感透过薄薄的西装裤传来。桌面光洁得能映出她毫无血色的倒影。她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按下了主机箱的电源键。
嗡——
主机风扇启动的轻微噪音响起。显示器亮起，幽蓝的磐石科技LOGO浮现，随后进入登录界面。
林晚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踏入的不是工作系统，而是一片雷区。她拿起那张崭新的工牌，找到嵌在背面的芯片感应区，在键盘旁的读卡器上轻轻一贴。
“嘀。身份验证通过。林晚，初级助理。欢迎登录磐石内部工作平台（RISP）。”
柔和的女声电子音在耳机里响起。
桌面图标加载完成。她移动鼠标，光标悬停在那个代表内部核心数据系统的深蓝色齿轮图标上。指尖冰凉，掌心却沁出细密的冷汗。她看了一眼桌上那本蓝色的“星核”文件夹，又看了一眼斜对面那个叫赵磊的男员工——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别无选择。
林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她点击了那个深蓝色的齿轮图标。
屏幕短暂地暗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幽蓝色线条和光点构成的立体拓扑结构图，瞬间铺满了整个27寸的高清显示器！
嗡！
林晚的脑子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猛地一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是她！就是它！
那八个如同毒蛇般盘绕噬咬的螺旋簇群！那扭曲缠绕的光路！那位于顶端、最大最亮的节点！每一个细节，每一条幽蓝光路的走向，都与昨夜在安全屋屏幕上看到的、被周景明利用她窃取的“星核”核心结构图，一模一样！
不，甚至更清晰！更完整！更……鲜活！
屏幕上，那庞大而精密的幽蓝色神经网络并非静止的图像。无数细微的光点如同星辰，沿着那些复杂的光路无声地流淌、跳跃、明灭。整个网络像一颗拥有自我生命的、冰冷搏动着的巨大心脏。
而最让林晚魂飞魄散的是——
那八个致命的螺旋簇群，尤其是顶端的那个最大节点，此刻正随着某种无法理解的节奏，极其微弱地……搏动着！
那搏动的频率……那幽蓝光芒明暗变化的节奏……
竟然与她胸腔里那颗因为极度恐惧而狂跳的心脏，诡异地……同步！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每一次沉重的撞击，屏幕上那顶端的螺旋节点光芒就随之微微涨缩一次！仿佛她的生命，她的恐惧，她的存在，正以一种最直接、最恐怖的方式，被眼前这台冰冷的机器所感知，所映射！
“呃……”一声极度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呜咽从林晚喉咙深处挤出。她猛地捂住嘴，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缩去，撞在椅背上发出“哐”的一声轻响！胃部剧烈地翻搅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喂，新来的？”斜对面，那个叫赵磊的男员工似乎被椅子碰撞声惊动，抬起头，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登录系统出问题了？大惊小怪的。”
林晚浑身僵硬，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将那股尖叫和呕吐的欲望压下去。她不敢看赵磊，更不敢再看那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屏幕，只能死死盯着自己放在键盘上、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没事……有点……卡。”
“卡？新开的权限第一次加载‘星核’全息拓扑是有点慢，习惯就好。”赵磊不疑有他，嘟囔了一句，很快又沉浸回自己的代码世界，键盘敲击声再次密集地响起。
林晚强迫自己将视线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挪回屏幕。那幽蓝的、搏动着的拓扑图依旧存在，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像是在回应屏幕上那顶端节点的明暗变化。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
她颤抖着，将鼠标指针挪动到拓扑图旁边一个不起眼的、代表“数据源接入”的树形结构图标上，轻轻点击展开。
刷！
一个长长的列表展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代表着不同神经信号接入点的ID编号和简要描述。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列表最上方、被标记为【最高活跃度&异常关联】的那一行。
那里，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接入点ID：
**N-Source-07**
后面的状态栏，赫然标注着：
**状态：离线(信号丢失：07-1203:17:22)**
**关联协议：荆棘(已触发/未解除)**
**最后关联用户：权限加密(Level7+)**
07-1203:17:22……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几乎将她的血液冻结！
那个时间……那个精确到秒的时间点……
正是昨夜，在那条地底深处、充满死亡气息的管道尽头，九里香试图打开那道厚重舱门，屏幕上突然爆发出刺目猩红的“荆棘协议”警报，冰冷的电子倒计时开始读秒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