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第1/2页)
ICU的仪器还在规律地滴答作响,顾晏臣把下巴搁在床沿,视线描摹着苏清颜的轮廓。她的嘴唇干裂,他用棉签蘸了水轻轻涂上去,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棉签碰到她唇角时,她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
“小不点。”他忽然低笑出声,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温柔,“你小时候就总这样,睡不安稳,睫毛扑棱得像小扇子。”
这个藏在心底二十年的昵称,终于有机会再叫出口。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她额前,不敢真的碰,怕惊扰了这场漫长的梦。
“你还记得外婆家的老槐树吗?”他的声音沉了沉,带着点怀念的喑哑,“那时候你才三岁,扎着两个羊角辫,总穿着条红底白花的小裙子,跟在我身后喊‘阿臣哥哥’。我爸妈总出差,把我丢在你家,是外婆一手带大我们俩。”
监护仪的曲线轻轻跳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话。顾晏臣的眼底瞬间漫起一层水汽,他赶紧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逼回去。
“你那时候走路还不稳,却总爱爬院子里的石阶,摔了跤也不哭,就睁着双大眼睛望着我,伸出小胖手要我拉。”他的指尖终于落下去,轻轻拂过她的额角,“我每次都故意逗你,说‘哭了才拉’,你就抿着嘴憋眼泪,憋到脸红脖子粗也不肯掉金豆。外婆总说,这丫头看着软,骨头里全是倔劲。”
他想起某个初夏的午后,蝉鸣聒噪,外婆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给他俩唱那首关于银杏叶的歌谣。他趴在石桌上写作业,三岁的苏清颜就趴在他背上,小脚丫晃啊晃,嘴里跟着外婆哼跑调的旋律。
“银杏叶,飘呀飘,飘到外婆桥……”他低声哼起来,调子带着点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你那时候总记不住词,就跟着瞎哼哼,唱完还得意地拍小手,说‘阿臣哥哥,我唱得好不好’。”
阳光透过ICU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落在苏清颜缠着纱布的手腕上。那里的淤青还没消,像条丑陋的蛇,缠着他的心脏生疼。
“外婆总把桂花糕藏在橱柜最上层,说要等我们写完作业才给吃。你每次都踮着脚尖够,够不着就拉着我的衣角晃,眼睛亮晶晶的像含着糖。”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涩得发紧,“有次我偷偷拿了两块,你非要分我一块,自己咬了一小口,就举着剩下的往我嘴里塞,糖渣掉了满身也不管。”
那些琐碎的画面像老电影一样在眼前闪回:她把摔碎的瓷碗藏在门后,拉着他的手说“我们保密”;他把幼儿园得的小红花别在她衣服上,看她傻呵呵地笑;外婆在油灯下给他们缝补衣服,针脚里全是暖意。
“后来我家突然要搬走,前一天晚上我收拾书包,你抱着我的腿哭,说‘阿臣哥哥不要走’。”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我当时跟你保证,说一定会回来找你,还把外婆给我的平安绳解下来系在你手上。你还记得吗?那条蓝绳子上,挂着个小小的银杏叶吊坠。”
他一直没说,那天他坐在搬家的车里,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老槐树,看着那个站在门口哭成泪人的小不点,把脸埋在膝盖上哭了一路。他以为很快就能回去,却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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