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打尖 (第2/2页)
狭窄的小径上,只余下被烈焰烧灼后留下的黑漆漆、如同炭画的痕迹,以及大片大片散发着恶臭、缓缓渗入岩石缝隙的粘稠脓水。空气中同样弥漫着浓重的焦糊与腥气,时刻提醒着众人刚刚那场噩梦般的遭遇。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老八随手丢弃那截海和尚断臂的草丛阴影里,那截本该化为脓水或被余烬烧焦的残肢,竟诡异地微微蠕动了一下……它似乎并未受到致命伤害,表皮虽然焦黑,却未被彻底焚毁,也未像其他同类尸体般迅速液化。
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火光阑珊的夜色掩护,它如同一条受伤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地面,蜿蜒爬行,它扭曲着,拖过一道湿痕,最终,竟一头钻进了毛驴屁股后面那个鼓鼓囊囊的褡裢深处,彻底隐没了踪迹……
众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悬崖上那段如同鬼门关的小径,当脚底板终于踏上前方相对坚实宽阔的山路时,一股劫后余生的踏实感才从脚底缓缓升起,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悸动。
经过悬崖上那场惨烈的鏖战,所有人早已是筋疲力尽,连那头毛驴都耷拉着脑袋,鼻孔喷着粗重的白气。
然而,谁也不敢提休息二字。谁知道那群诡异的海和尚是不是真的退走了,万一它们只是暂时隐入黑暗,像狡猾的狼群一样在暗处窥伺,等待我们松懈疲惫、火光微弱之时,再猛地扑出来包了饺子又当如何呢,到那时,缺光少火,人人筋疲力尽,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哭都找不着调门了。
心中打定主意,众人当即咬紧牙关,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又硬生生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了一个多小时。渐渐地,呼啸的山风平息下来,深夜的山林显得格外空旷幽深,四周只剩下远处不知名的山鸟偶尔发出几声清越的啁啾,以及某种夜禽在密林深处相互呼应的、悠长而孤寂的啼鸣,更添几分砭骨的幽寒。
“得嘞诸位,咱们在这儿打个尖吧。”
我停下脚步,感觉双腿僵硬,借着老八手中火把摇曳的微光,费力看清表盘。估摸前面预计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在此处歇息半个小时再上路,应该刚好能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赶到不夜村。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靠着路边一棵巨大的古树瘫坐下来,连喘息的力气都十分微弱。
这古树不知历经多少岁月,树干虬结,足有四五人合抱粗细,树皮斑驳,覆盖着厚厚的苔藓,显是历经了无数岁月风霜。
白熊似乎不知疲倦,无需吩咐,已提着那把寒光凛冽的哥萨克马刀,一手高擎着队尾那支尚算明亮的火把,开始在众人歇息的巨树周围缓缓踱步巡逻。他魁梧的身影在火光中投下巨大摇曳的阴影,警惕的目光反复扫视着四周浓稠如墨的黑暗。
余下的五人熄灭了一支火把以节省燃料,只剩下老八手中那支最亮的在树旁空地燃烧跳跃。我和老八这俩平日里大手大脚的主儿,此刻也不得不斤斤计较起这维系安危的微弱光明,能维持多久便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