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温家姑娘,仙女下凡 (第2/2页)
此刻看着这些人眼里的热络,心里竟像被暖阳烘着,酥酥的、暖暖的。
她把画纸往石桌上推了推,月白裙裾扫过粗糙的石板,声音清得像溪水流过卵石:“赵伯别急,咱先去溪边量尺寸。王大叔,您熟篾匠活,能不能带几个婶子去后山砍老竹?编竹笼的公分,按市价折成粮食抵给大伙。”
说这话时,特意挺直了腰,像要把这些年藏着的劲儿都使出来。
“成!”
王大叔扛着锄头就往外走,粗布衫的后背沾着汗碱,“俺这就叫上婆娘,砍竹编笼咱拿手!”
“俺们去开荒!”
几个精壮汉子扛着镐头站出来,目光落在温长空身上时,带了点先前没有的热络。
这姑娘不光模样俊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心思竟比地里的老把式还扎实。
温长空跟着众人往溪边走,路过农具堆时,瞥见一卷粗麻绳躺在地上,竟弯腰扛了起来。
纤长的手指勒在麻绳上,指节泛白,月白的袖口被磨得发皱,却走得稳稳当当。
心里想着:原来和大伙一起干事是这样的。
不用躲在书房里看话本子,不用怕父亲说“不务正业”,连肩上的麻绳都带着股实在的劲儿。
有个年轻汉子见状,慌忙放下肩上的木杆:“姑娘,俺来扛!”
温长空笑着摆手,睫毛在晨光里颤了颤:“我也有力气的,多个人多份力。”
阳光落在她脸上,柔和的线条迎着光辉,那笑容里藏着点小小的得意。
原来妹妹不是骗他的,他也是有用的!
那笑容软得像刚蒸好的米糕,看得汉子脸一红,赶紧转身扛起更大的木杆,心里暗道:这般又美又能干的姑娘,真是头回见。
溪边顿时热闹起来。
赵德柱带着人用步弓量距离,喊号子的声音震得水鸟扑棱棱飞,翅膀扫过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妇女们坐在树荫下劈竹篾,青黄的竹条在指间翻飞,“咔嚓”声混着说笑,像串在绳上的铜铃;
壮丁们挥着锄头挖渠基,汗珠子砸在新翻的泥土里,洇出个个深色的坑,土腥味混着青草气漫开来。
温长空蹲在渠边画图,裙摆沾了泥也顾不上拍,指尖捏着木炭在石板上划得飞快,偶尔抬头喊一声:“这边再偏三尺,顺着山势走才省力气!”
阳光透过柳树叶落在她脸上,纤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影,明明是娇柔模样,混在满是汗味的汉子堆里,竟半点不突兀。
有个愣头青扛着石头路过,看她蹲得久了,青石地上的潮气怕是要浸进骨头,竟红着脸递过块干净的麻布:“垫、垫着坐,地上凉。”
温长空抬头冲他笑了笑,接过麻布垫在身下:“多谢。”
那笑容比溪水里的阳光还晃眼,愣头青脸更红了,扛着石头跑得飞快,差点撞到前面的人,引得众人哄笑。
温长空也跟着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忽然明白妹妹总说“闯江湖才痛快”的意思。
被人需要、被人笑着接纳,原来是这般好滋味。
王宇站在田埂上,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又看看溪边那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月白身影,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他原以为温长宁已是青溪的传奇了,舞枪弄棒能剿匪,没成想这位看似柔得像水的温家姑娘,不用刀剑,只用几张图纸、几句软语,就把涣散的人心拧成了一股绳。
“长空贤弟文武双全,长宁姑娘智计过人,温家这对兄妹,真是青溪的福气啊。”
王宇捋着胡须,指腹摩挲着光滑的胡须根,眼里的赞叹藏都藏不住,不知不觉间,脚步已朝着溪边挪了几步,恨不能也拿起锄头刨上两下。
有个婶子端来粗瓷碗,里面盛着清凌凌的溪水:“姑娘歇歇,喝口水。”
她接过碗时,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厚茧,心里忽然一暖。
原来被人需要的滋味,这般好。
....
五日后,云天府。
街角老槐树的浓荫里,两个穿粗布短褂的男子正缩在树影里啃干饼。
雷震天肩背宽得像座山,粗布衣裳被肌肉撑得紧绷,手里的干饼被他捏得粉碎,渣子顺着指缝簌簌往下掉,混进脚下的青石板路上。
旁边的钱通穿得周正,小口抿着饼,眼珠往邓知府府邸的方向瞟时,眼尾细纹里泛着的精光,比日头还扎眼。
“他娘的,再等下去,柳强那小子怕是要脑袋搬家了!”
雷震天怒目圆睁,把最后半块饼狠狠塞进嘴里,喉结滚动时,草编行囊随他晃得“咯吱”响,
“不如直接闯进去,凭你我这身手,抢了人就跑!”
钱通慢悠悠掸掉衣襟上的饼渣,指尖在膝盖上停了停:“大哥,上次在野猪林硬闯吃的亏还不够?”
他往街口骚动的方向瞥了眼,嘴角勾起抹算计的笑,“邓知府的护院都是上过北境战场的老兵,你我联手也未必应付得了。但你瞧那两个闹嚷嚷的......”
他指尖往“泼妇”和“文弱书生”的方向点了点,“这二人站的地方是邓大人回府的必经路。民事扰官轿,咱们正好浑水摸鱼,劫了一官换一匪,倒也顺理成章。”
雷震天瞪着铜铃大眼瞅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震得地上的碎石子都跳了跳:“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引出邓知府,我们再生擒他换四弟?”
钱通没说话,嘴角扬得更高,眼底寒光比刀还利。
街口,温长宁扮作书生被“泼妇”孙长柱拽得晃身,眼角早看清老槐树下的动静。
她早就查清:雷震天和钱通潜伏三日,两夜劫狱都被官兵打退。
这场戏,正是她特意铺下的饵:
一来,云天府里唯有邓知府能救柳强,这两人走投无路,定会把主意打到邓知府身上;
二来,邓知府的兄长是一品镇东将军,既有资格签发武举举荐信,更是能倚仗的强硬靠山。
温长宁英气的五官被黑粉遮得平平无奇,只剩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墨石,藏着压不住的光。
她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清明,声音带着刻意压出来的哭腔:“你撒手!我爹只说让俺打长工抵债,从没提过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