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第1/2页)
那刺耳的、执着的手机铃声,在死寂的巷子里,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张阿姨(家教)”五个字,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每一个笔画,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许愿的视网膜上。
完了。
这两个字,像两块巨大的冰,轰然砸进她那片早已混乱不堪的脑海,将她所有的侥幸与伪装,砸得粉碎。
她为了拯救一个与她无关的人,毁掉了自己赖以为生的饭碗。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会获得的三万块奖金,她失去了一个月两千块的、实实在在的救命钱。
这两千块,是她下个月要给家里寄去的药费,是她未来三十天全部的生活费。
一股比刚才在KTV里被李文峰用钱砸脸时,还要强烈无数倍的屈辱与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
她忘了自己还在跟江弈对峙,忘了他们刚刚才从一场暴力冲突中死里逃生。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通该死的、宣判她死刑的电话。
电话还在响。
许愿颤抖着手,在铃声即将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用一种奔赴刑场般的悲壮,按下了接听键。
她甚至不敢把手机放到耳边,只是开了免提,那微弱的电流声,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许愿!你还知道接电话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尖利刻薄的女声,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瞬间刺穿了许愿的耳膜。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九点半!我们的课是七点到九点!你人呢?死哪儿去了?!”
“张阿姨,对不起,我……”许愿的声音,卑微得像碾进尘埃里的土,“我学校里临时有点急事,我……”
“急事?你有什么急事比给我儿子上课还重要?”张阿姨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被冒犯的优越感,“我告诉你许愿,我们家花钱请你,是让你来教书的,不是让你来耍大牌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滨大的学生了不起啊?我儿子以后上的学校,比你的好一百倍!”
“对不起,张阿姨,我真的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许愿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她不想哭的。
尤其不想在江弈面前,露出这副卑微到骨子里的、为了钱摇尾乞怜的模样。
可是她控制不住。
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机会?你还想要机会?”张阿姨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我儿子说了,你上课的时候就心不在焉,一看就是没把我们家当回事!我们家不缺你这个家庭老师!你这个月的工资,也别想要了,就当是你赔偿我们家的精神损失了!”
什么?
连这个月的工资都……
那可是她辛辛苦苦上了半个月的课,整整一千块钱!
许愿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张阿姨,您不能这样……”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哀求,“我上了半个月的课,您不能……”
“我不能哪样?你放我鸽子还有理了?”张阿姨的声音,变得极其不耐烦,“行了,我懒得跟你废话!你被解雇了!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嘟——嘟——嘟——”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那冰冷的忙音,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许愿的脸上,将她最后一点尊严,打得稀碎。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像她那颗同样支离破碎的心。
许愿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再也压抑不住地,发出了困兽般呜咽的、绝望的哭声。
那哭声,压抑,痛苦,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不甘。
她不是在为江弈而哭,也不是在为刚才的冲突而后怕。
她只是在为自己那该死的、一文不值的贫穷而哭。
在绝对的贫穷面前,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伪装,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巷子里,只剩下她那令人心碎的哭声,和一片死寂。
江弈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像一尊沉默的、来自暗夜的雕塑,静静地看着那个蹲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的女孩。
他看着她,从一开始的强撑,到被电话那头的尖酸言语刺得体无完肤,再到最后,为了那一千块钱,连尊严都不要了地去哀求。
他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不讲道理地撞了一下。
原来,她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她真的,很需要钱。
不是那虚无缥缈的十万块,而是能让她活下去的、每一分、每一块钱。
所以,她才会在KTV里,不惜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疯子,也要护住他这个“投资品”。
所以,她才会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挡在李文峰面前,声嘶力竭地喊着要赔钱。
她不是在保护李文峰。
她是在保护他,保护她那份岌岌可危的、能换来三万块钱的“投资”。
她所有的不可理喻,所有的矛盾行为,在这一刻,都有了最残酷、也最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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