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插翅也难逃了 (第2/2页)
笔迹沉稳,力透纸背,全无半分犹豫或慌乱。
驿丞如释重负,急忙卷好账册,点头哈腰地退开了。那纸上的名字,便是他心中预想的“切割”印记。
望着陈光蕊提着鱼竿,领着那莽撞武夫离开驿馆的背影,驿丞暗自嗤笑,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钓鱼?怕不是被吓疯魔了!这新科状元的锦绣前程,怕是要栽进这无底漩涡里了。
此时,长安城东,另一处略显清冷的府邸中,气氛却截然不同。
榜眼张昌龄坐在孙伏伽下首,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清晨的“惊魂”见闻,语调带着劫后余生的得意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孙公您是没瞧见!那驿丞的脸色,活像抹了锅底灰!金吾卫的刀光都映到永兴坊了!依学生拙见,王珪、韦挺已是昨日尘灰,那魏玄成魏洗马……”
他做了个向下抹脖子的手势,压低声音,环视厅内其他几位依附孙伏伽的新晋进士,
“此人头落项上,也就一两日的功夫!秦王……不,太子殿下此等雷霆手段,东宫余脉已是树倒猢狲散,朝局……即将清朗!”
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附合声,带着恭维和庆幸。
孙伏伽端着茶盏,眼皮微垂,嘴角紧绷,鼻腔里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他心中郁结难消,这些天他一直在等那新科状元登门拜谒。身为当朝唯一的状元前辈,新科状元不第一个来拜他码头,反倒四处乱撞,昨日更是昏了头去拜注定要死的魏征!
这陈光蕊,究竟是无知狂妄,还是有意落他的脸面?
张昌龄最擅察言观色,见孙伏伽神色不快,立刻将话题引到陈光蕊身上,语气充满嘲讽,
“说起这陈状元,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不通权变到了愚蠢的地步!眼下这等局面,旁人都忙着避祸寻路,学生方才在驿馆听闻……”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众人胃口,才嗤笑道,
“那位状元郎,今日居然不跑不躲,而是带着他那族弟……扛着鱼竿去泾河钓鱼了!哈哈哈!”
话音刚落,满堂哄笑顿起,连一直板着脸的孙伏伽也绷不住嘴角,露出一丝极为轻蔑的哂笑。
“钓鱼?”
有人忍俊不禁地摇头,
“莫不是自知大祸临头,效仿姜太公?可惜啊,这长安城里,可没有周文王的船!”
“哈哈,只怕他钓的不是鱼,是催命符!”
另一人笑得前仰后合。
“愚不可及,当真愚不可及!”
孙伏伽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渣,
“武德九年得此状元,真乃……嗯,我朝之异数。”
他摇摇头,似乎提及陈光蕊的名字都嫌脏了他的口。
泾水河畔,喧嚣的耻笑传不到此地。
陈安抱着刀,像一座黑塔般杵在陈光蕊身后几丈远的地方,警觉地扫视着空寂的河滩与密林,手指不时摩挲着刀柄。
他不懂兄长的盘算,但他只认一条:护着兄长!万一有金吾卫的缇骑追到这里……
不远处,老渔夫张老汉蹲在石滩上,对着自己半空的渔篓骂骂咧咧:“天杀的袁老道!昨日诓俺说未时三刻西七滩有双鲤,俺傻乎乎蹲得脚都麻了,只得这么点虾兵蟹将!误俺生计!”
他瞥见陈光蕊主仆出现,尤其是看到陈安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骂声顿时弱了,低着头假装收拾渔网。
陈光蕊似乎没有注意到他,随意选了一处水势颇急的滩头,水流哗哗冲刷着岸石,漩涡暗生。
老张抬头瞅了一眼,忍不住嘀咕,
“嘿,那书生!那地方水冲得凶,白浪都打卷,鱼都站不住脚!老汉我打了一辈子鱼,就没见人在那破地方钓上过大鱼!白费力气!”
陈光蕊恍若未闻。他将一枚小饵挂上鱼钩,随手一甩,鱼线在半空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噗”地一声落入湍急的浊流中。浮漂随即被水流冲得摇晃倾斜,几乎沉入水面。
在陈安焦灼的目光和老张不以为然的摇头叹息中,陈光蕊只是盘膝坐下,执竿的手稳如磐石,眼神沉静地投向翻涌的河水深处。
他当然知道,这里能钓上鱼,还是金色的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