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银荒市场危机 (第2/2页)
"当年武侯以锦养兵,今日咱们便以锦通市。"林宇突然开口,将残片收入绣着云纹的袖口。指尖拂过蜀锦特有的回纹图案时,仿佛触到了纵横交错的江河脉络——那些细密的经纬线,此刻竟像极了百姓们摇摇欲坠的生计。他转身望向暮色中炊烟寥寥的街巷,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蜀锦经纬不断,百姓生计便有一线生机。明日起,官府作坊要日夜赶工,以锦帛代银作市井流通。"
赵猛怔了怔,随即单膝跪地,佩刀磕在冻硬的石板上发出清响:"末将愿率亲卫护持工坊,定不让奸商再有可乘之机!"
雪愈下愈大,集市东头传来争吵声。几个羌人牵着瘦马,正与布庄老板比划手势——他们只肯用马匹换蜀锦,却拒收老板手中的银锭。林宇走近时,看见羌人首领腰间挂着半幅蜀锦,锦面上的雪山纹虽已褪色,却被小心地用皮绳缠着边角。
寒风裹挟着细雪钻进布庄雕花窗棂,首领腰间的狼皮箭囊随动作哗啦作响。他将鎏金镶玉的弯刀横放在柜台上,刀刃映出布庄老板瞬间惨白的脸色。"汉家银,假。"他突然开口,布满冻疮的手指重重叩在檀木柜台,震得烛台上的火苗剧烈摇晃,"上个月在凉州换的五十两官银,到了甘州连半袋青稞都换不来。"
首领扯开毛领大氅,露出腰间缠着的暗红锦缎。那锦缎边缘金线绣着并蒂莲纹,虽已磨得发旧,仍能看出当年的华贵。"这个,不如锦。"他粗糙的手掌缓缓抚过锦面,指腹在莲花纹上反复摩挲,"十年前,我阿爸带着这三匹云锦走了七日山路,在玉门关外换了你们汉人的两袋盐。那时的银锭......"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猛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落在林宇腰间晃动的青铜官印上。
"你是官府的人?"首领的声音陡然压低,刀柄上的狼牙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既然是吃皇粮的,定有好锦。我要用三十张貂皮,换你库房里最好的云锦。"他身后的随从同时按住腰间弯刀,布庄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宇解下披风,露出内衬的蜀锦中衣,衣襟上的江崖海水纹在雪光中若隐若现:"明日辰时,官锦院开仓验锦。"他指了指远处的鼓楼,"凡有蜀锦者,可换粮、换盐、换兵器。"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雪粒子裹着冰碴子打在脸上生疼。林宇缩着脖子哈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转身望去,只见雪幕中跌坐着个单薄身影,靛蓝粗布棉袄肩头洇开深色雪渍,怀里紧紧抱着的织机部件滚落三尺开外。
鎏金云纹在雪光下泛着冷芒,林宇瞳孔骤缩——那是锦官城云锦阁特有的缠枝纹样,每个叶片都按照蜀锦织造图谱的古法雕刻。少年挣扎着去够部件,冻得发紫的指尖在雪地上划出蜿蜒血痕,而当部件翻了个面,底部"建兴五年造"的阴刻字样赫然显现,冻硬的雪粒正顺着"五"字的笔画凹槽缓缓堆积。
林宇盯着那行小字,喉结滚动了两下。建兴是前朝年号,算起来距今已过百余年。这本该供奉在云锦阁祖祠里的物件,此刻却沾着雪泥,在寒风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小哥,这织机......"林宇伸手搀起少年,少年却慌忙护住部件:"别碰!这是爷爷用最后两亩桑园换的,说织机在,蜀锦就断不了......"他的声音哽咽,"可如今桑园都被李万贯占了,爷爷说,再没人养蚕,咱们的锦就要绝了......"
北风呼啸而过,吹得鼓楼的铜铃叮当作响。林宇望着少年怀中的织机部件,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锦江畔见过的场景:一个老织工抱着刚织好的蜀锦痛哭,说这匹锦能换三石米,够全家过冬。如今米价飞涨,蜀锦却成了唯一能换得粮食的"硬通货"。
他猛地转身,军靴踩碎阶前薄冰发出脆响。目光如炬扫过伫立雪中的赵猛,凛冽的寒风卷着碎雪扑在二人脸上,却丝毫未动摇他眼底的坚定:"传令下去!凡献蜀锦独门技艺者,官锦院供其全家三年口粮;凡捐桑树苗百株以上者,免五年赋税!"话音未落,赵猛正要抱拳领命,却见他抬手按住腰间玉佩——那是先帝亲赐之物,此刻在冰天雪地中泛着冷光。
他踉跄着向前半步,伸手接住飘落的雪片,掌心的温度瞬间将其融化成水,顺着指缝缓缓滴落。望向铅云低垂的天空,鹅毛大雪纷扬而下,几片雪花落在他灰白的鬓角,转瞬又化作晶莹的水珠。他缓缓握紧拳头,仿佛要将这刺骨的寒意都攥进掌心:"李万贯那老匹夫能囤尽满城银钱,却囤不住蜀锦的经纬!只要织机还在咔嗒作响,只要织锦匠人还在飞梭走线,咱们就能在这银荒绝境里,用丝线织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