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讯惊澜与信仰迷途 (第2/2页)
她低垂的眼眸深处,倒映着跳动的烛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宴席上的一举一动。陈茂正端着鎏金酒盏,与汤若望推杯换盏,醉意微醺的模样放松了警惕。她深知这是绝佳的脱身时机,微微俯身,装作整理裙摆的样子,往厨房的方向挪动。
然而,就在她即将迈出脚步时,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心中猛地一紧,余光瞥见两名巡夜的侍卫正朝这边走来。她立刻调整呼吸,顺手拿起一旁的铜壶,假装为宴席上的众人添茶。当侍卫从她身边经过时,她甚至能听见对方腰间佩刀晃动的声响,冷汗顺着脊背悄然滑落。
“小红,去把库房的陈年花雕取来!”管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她的计划。她心中一紧,面上却立刻堆起笑容,福了福身应道:“是,管事的。”转身的瞬间,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角落里负责看守库房的小厮——那是暗堂安插的另一处暗线。
在前往库房的路上,每走一步,她都感觉像是踩在刀尖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路上,形成一片片明暗交错的光影,仿佛随时会将她吞噬。她故意放慢脚步,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确定无人跟踪后,迅速从发髻中取出藏着蜂蜡丸的碎发,塞进墙角的砖缝中,又在砖面上轻轻叩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若有人看到砖缝中的蜂蜡丸并收到三声叩响,就需立刻将其取出,传递给下一个暗线。
藏好蜂蜡丸后,她刚要继续前行,忽闻远处传来一声狗吠。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直到狗吠声渐渐平息,才敢继续挪动脚步。
终于抵达库房,看守库房的小厮正靠在门框上打盹。她轻咳一声,小厮猛地惊醒,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在看清是她后,又恢复了慵懒的神态。她将取酒的要求告知对方,趁小厮转身寻找酒坛的间隙,迅速用脚尖在地上画出一道只有他们才懂的符号。小厮背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收到信号。
取酒时,她留意到小厮的眼神不经意间与她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她知道,信号已经顺利传递。回到宴席后,她继续低眉顺眼地斟酒,心中却默默祈祷着情报能顺利抵达柳如烟手中。每一次举杯、每一次俯身,她都小心翼翼,生怕露出破绽。
直到信鸽扑棱棱地振翅离去,她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可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这只信鸽能否冲破夜色的阻拦,安全抵达重庆?柳如烟收到情报后,又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无数个未知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在寂静的后厨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忐忑。
柳如烟在重庆的府邸内,正倚着湘妃竹榻翻看账本。忽然,檐角铜铃发出一阵急促的声响,惊得她手中的翡翠佛珠“哗啦”散落。她抬眸望向夜空,只见一道黑影划破夜幕,正是那只从成都疾驰而来的信鸽。待信鸽落在窗棂上,她迅速取下油纸,炭灰写下的“汤至蓉,会陈”几个字映入眼帘,眼神瞬间锐利如鹰。
“汤若望……”柳如烟轻声呢喃,指尖摩挲着纸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深知汤若望在朝廷中的特殊地位,也明白陈茂打的是什么算盘。“既然陈茂想利用他,那我便先一步出手。”她对着暗处轻唤一声,一名黑衣侍卫即刻现身。“备马,我要亲自去会会这位洋教士。”
而此刻的成都,酒过三巡的汤若望已是满脸倦意。他望着陈茂虚伪的笑脸,听着对方不着边际的客套话,只觉得胃里翻涌,那些珍馐美馔此刻都如同嚼蜡。鎏金酒盏在他手中微微颤抖,杯壁传来的凉意沁入掌心,却比不上心底的失望。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咚——咚——”,沉闷的声音惊起护城河一片寒鸦。它们扑棱棱地飞向夜空,在月光下留下凌乱的剪影。汤若望的思绪不禁又飘远,想起了澳门港口那座高耸的灯塔。那时的他满怀热忱,坚信上帝的福音能如灯塔光芒般,照亮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可如今,在这充满算计与权谋的官场,那道光芒却愈发遥远、愈发微弱。
“汤大人?汤大人!”陈茂的声音将汤若望拉回现实。他抬眼望去,只见陈茂举着酒盏,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是本抚的酒不合口味,还是汤大人心中另有牵挂?”
汤若望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陈大人说笑了,只是有些不胜酒力。”
“哈哈,既然如此,那便早些歇息吧。”陈茂放下酒盏,拍了拍汤若望的肩膀,“明日,本抚还有要事与汤大人相商。”
待汤若望离开后,陈茂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神变得阴冷。他望着汤若望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想建教堂?哼,若不能为我所用,一切都是空谈。”说罢,他招来管家,在其耳边低语几句,管家连连点头,随后匆匆离去。
汤若望回到住处,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明月。月光如水,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他眼底的迷茫与无助。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圣经》,扉页上的字迹已有些模糊,但“上帝与你同在”几个字依然清晰可见。他紧紧握住圣经,心中默默祈祷:“主啊,我该何去何从?”
与此同时,柳如烟正快马加鞭朝着成都赶来。她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黑色的旗帜。“汤若望,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对即将到来的博弈的期待,也是对掌控局势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