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鹞折翼 (第1/2页)
“鬼见愁”绝谷深处,“聚义厅”的惨烈景象如同修罗地狱。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皮肉焦糊味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气息,令人作呕。巨大的火把在石壁上噼啪燃烧,将厅内狼藉的景象映照得忽明忽暗。
厅内横七竖八倒伏着数十具尸体。大部分是“黑水”悍匪,死状凄惨,或被燧发枪铅弹撕裂胸膛,或被重斧劈开头颅,或被刺刀洞穿咽喉。少数几具穿着新军战袍的尸体,则被同伴小心地抬到一旁,用染血的战旗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战斗结束后的死寂和浓重的哀伤。
赵猛高大的身躯矗立在厅堂中央,玄色重甲上布满了刀痕箭孔,溅满了粘稠的暗红血浆。他手中那柄沉重的战斧,斧刃已砍得卷曲,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他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动的风箱,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满地的狼藉,最终定格在厅堂最深处那张被掀翻的巨大石椅旁。
石椅旁的地面上,倒卧着一具格外引人注目的尸体。那尸体身形精悍,穿着不同于普通匪众的黑色紧身皮甲,脸上带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鹞鸟面具,面具下的眼睛圆睁着,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怨毒。他的咽喉处,一道细长而深刻的刀口几乎将整个脖子切断,鲜血早已浸透了身下的石板。正是“黑水”在“鬼见愁”的最高头领——“鹞影”!
枭一缓缓将一柄薄如柳叶、刃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匕首从“鹞影”的咽喉中拔出。冰冷的金属摩擦骨肉发出细微的“嗤”声。他动作沉稳,如同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匕首上竟不沾一丝血迹,唯有刀尖凝聚的一滴血珠,在火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
“确认目标,‘鹞影’伏诛。”枭一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他手腕一抖,匕首无声地滑入腰间的皮鞘。
赵猛的目光落在“鹞影”那张狰狞的青铜面具上,又扫过他咽喉那道致命的伤口,心中也不由得对枭一那神鬼莫测的刺杀之术生出一丝凛然。他大步上前,弯腰,一把扯下那张青铜面具!
面具下,露出一张因死亡而扭曲、却依稀可见狠戾轮廓的中年男子的脸。左脸上,一道从眼角斜划至下颌的陈旧刀疤,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
“是他!”旁边一个被俘、浑身筛糠般抖着的“黑水”小头目惊恐地叫道,“是……是‘鹞影’大人!他……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竟然……”
赵猛冷哼一声,懒得理会这小喽啰的惊骇。他目光转向枭一:“秘库找到了?”
枭一点点头,指向石椅后方一条被炸开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里面不大,东西不多,但很‘干净’。”他刻意加重了“干净”二字。
赵猛立刻带人钻了进去。秘库果然不大,只有寻常房间大小。里面没有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只有几个沉重的铁箱。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锭和银锭,数量虽可观,但远非想象中“黑水”多年劫掠的财富。另一个箱子,里面则是厚厚几摞账册和往来书信!封皮上赫然写着“川省盐茶税银转运细目”、“陈记钱庄密档”等字样!还有几份盖着四川巡抚衙门关防的空白文书!
“好!好一个陈茂老狗!”赵猛眼中爆出精光,一把抓起一本账册,快速翻看,上面清晰地记录着一笔笔巨额税银的流向,最终指向一个个隐秘的代号和“黑水”的标记!“铁证如山!看那老狗这次还怎么抵赖!”
“头领!‘血池’处理完毕!”一名“夜枭”队员在秘库外禀报,“按您吩咐,倾入火油,彻底焚毁!那味儿……真他娘的邪性!”
“匠作区也清理干净了!”另一名队员补充,“找到一些打造兵器的模具和半成品,还有少量火器,都已捣毁或缴获!”
“囚牢……”一个负责清理后方的营官声音低沉下来,“里面关着二十几个……人,都只剩一口气了。看打扮,像是过往的商旅和……地方上失踪的富户。有几个……已经救不活了。”
赵猛脸上的杀气稍敛,沉声道:“能救的,尽力救治!救不了的……给个痛快。把活着的,都带出去!这些都是陈茂和‘黑水’勾结的活口人证!”
他走出秘库,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聚义厅,最后落在那具戴着面具的“鹞影”尸体上。大局已定!巢穴捣毁,首恶伏诛,铁证到手!这场夜袭,完美收官!
“传令!”赵猛的声音如同滚雷,在血腥的大厅内回荡,“一营!清理战场!所有尸体,无论敌我,就地掩埋!所有缴获,登记造册!二营!立刻搜索残敌,确保无漏网之鱼!三营!护送人证、物证,押送俘虏,即刻撤离!目标——重庆府!回营!”
“是!”劫后余生的新军将士轰然应诺,疲惫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激动和复仇的快意。铁血洪流,开始有条不紊地撤出这片被鲜血浸透的死亡魔窟。
重庆府,新军大营,净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但不再是之前的血腥与诡异,而是金疮药、消毒烈酒和特制生肌散混合的、带着一丝清苦的气息。琉璃灯火稳定地燃烧着,光线柔和。
柳如烟半靠在垫高的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已有了些许生气,不再是那种濒死的灰败。左肩至胸口缠裹着厚厚的白色绷带,形状僵硬,如同披挂着一层无形的铠甲。她微微侧头,看着坐在榻边的吴明远,又看看站在稍远处的林宇,眼神复杂。
吴明远枯槁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解开柳如烟左肩的部分绷带,露出下面已经开始结痂的缝合伤口。伤口边缘的红肿已明显消退,新生的肉芽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他拿起一个特制的、镶嵌着西洋水晶放大镜片的铜制观察器,极其专注地查看着伤口内部和那截泛着哑光金属色泽的“锻骨”与筋络接驳处。
“脉象平稳,气血虽亏,但运行无碍。”吴明远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谨,甚至有一丝敬畏,“伤口……恢复之速,远超预期!排异之微弱,简直……匪夷所思!林大帅所言‘细菌’、‘无菌’、‘显微接驳’之道,诚不欺我!老夫……服了!心服口服!”他放下观察器,对着林宇,再次深深一揖,态度之恭谨,与之前判若两人。
林宇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柳如烟脸上:“感觉如何?”
柳如烟尝试着动了动右手的指尖,声音有些虚弱,却清晰:“痛……但能忍。左肩……感觉像被一块冰冷的铁箍着,又沉又木……感觉不到手指。”她看向自己那只被绷带固定在身侧、毫无知觉的左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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