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厂的钟声没人敲 (第2/2页)
通风井的铁格突然晃了晃,传出一声压抑的抽噎,铁锈簌簌落下,混着灰尘砸在蜡烛边缘,火星一跳。
江临风往前挪了半步,手电筒的光斜着打在井壁上,照出个蜷缩的影子:“周德海,许国强当年替你垫钱,不是为了让你替他杀人。”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了什么,“你杀的李阿婆,她儿子去年刚考上大学;福来烟酒店的老张,每月给孤儿院捐奶粉——他们不是打许国强的人。”
井里的抽泣声变成了呜咽,低沉如风穿过空桶。
江临风从包里摸出张照片,是1995年的厂庆合影:许国强搭着周德海的肩,两人的蓝工装都沾着盐渍,背后堆着成箱的腌渍菜,阳光洒在晒盐场上,金粉似的。
他把照片轻轻放在棺材前:“你们当年在晒盐场说过,要攒钱买辆摩托车,载着老婆孩子去海边。”
铁格栅“咔”地一声被推开。
周德海的右腿裹着渗血的膏药布,膝盖上还沾着“华南虎骨贴”的残胶,每走一步,布条就渗出暗红。
他手里攥着裁纸刀,刀刃锈得发乌,正是当年厂里拆包装用的那种,刀柄上的刻痕还残留着掌心的汗渍。
“我每年清明都去他坟前烧纸,”他的声音像砂纸磨着铁皮,喉结剧烈起伏,眼睛布满血丝,嘴唇微微颤抖,“可去年有人说,他户口没注销……他可能还活着,被人藏起来了……”他盯着照片里的许国强,眼泪砸在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尘烟,“我得替他讨回公道。”
江临风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警笛的尖啸,由远及近,撕破夜的寂静。
周德海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他转身冲向窗户,裁纸刀在墙上划出刺耳的“吱”声,火星四溅。
江临风追过去时,只看见他跃上围墙,刀刃插进砖缝,割破的手指在墙上抹出血字:“强哥,我清完了。”
“别跳!”江临风扑到墙边时,周德海已经坠了下去。
下方不是地面,是口废弃的深井,井里飘着烧纸的焦味,混着雨水的腥气,湿冷的空气裹着灰烬扑上脸。
“德海!”他趴在井沿往下喊,只听见微弱的回声:“……这次,我能抬头见你了。”
小陈的头灯突然晃到井壁裂缝,他蹲下身:“江队,这儿有字!”
血字歪歪扭扭,混着雨水往下淌,指尖触之尚温:“铁皮盒第三层,钥匙。”
江临风的手指按在血字上,还带着点余温,像握住一段未冷的执念。
他抬头时,钱凤仪带着特警跑过来,手电筒的光在井里晃成一片白。
“联系消防,调生命探测仪。”他摸出对讲机,声音哑得像砂纸,“另外,通知技术科——”他盯着井里飘起的青烟,喉结动了动,“准备担架。”
井里的焦味更浓了,混着雨水渗进衣领,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江临风蹲在井边,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头灯拉得老长,像道要坠下去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