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梦 (第2/2页)
女子把糖含在嘴里,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里,眼眶都有些发热。
自那以后,三人的关系更亲近了。魏秋看女子的眼神,渐渐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会在她累的时候,悄悄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让她擦汗;会在她饿的时候,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她,说自己不爱吃;会在夜里,跟她一起坐在篝火旁,讲自己以后想把商队做大,让爹娘过上好日子,还说以后要带她去看更美的地方。
女子也渐渐懂了他的心意,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羞怯的笑意。有次魏秋帮她捡掉在地上的发簪,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红了脸,慌忙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对方。
陈先生最先察觉,某天趁魏秋去打水,他拉着女子的手,轻声说:“阿秋这孩子,性子实诚,对你也是真心的。你若喜欢他,大哥支持你——你们都是好孩子,该有个好归宿。”
女子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
没过多久,好消息也来了——在一个小镇上,有个卖菜的老婆婆说见过女子的爹娘,说他们往东边去了,还问过她有没有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三人立刻改道,又走了半个月,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村落里,找到了女子的爹娘。
那时女子的爹娘正住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头发白了不少,看着比以前苍老了许多。见到女子,两人又哭又笑,抱着她不肯撒手。可重逢的喜悦,很快就被魏秋的出现泼了冷水。
女子的爹一见到魏秋,脸色就沉了下来,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警惕:“你就是跟我女儿一路来的?你是做什么的?”
“伯父,我叫魏秋,是个商人之子。”魏秋恭敬地回答,还递上了自己带的礼物——一小包点心和一块布料。
可女子的爹不仅没接,反而猛地把礼物挥到地上,气得手都在抖:“商人之子?我女儿怎么能跟你在一起!我们家就是被商人算计,才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你这种人,眼里只有钱,哪懂什么情义?配不上我女儿!”
女子急了,拉着爹的胳膊,眼眶通红:“爹!不是这样的!阿秋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好的,路上一直照顾我,还帮我找你们……”
“好什么好!”女子的娘也在一旁帮腔,拉着女子的手就要往屋里走,“商人重利轻义,名声又不好,你跟了他,以后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我不同意!你必须跟他断了!”
“我不!”女子梗着脖子,眼泪掉了下来,却倔强地看着爹娘,“我跟阿秋是真心相爱的,就算他是商人,我也愿意跟他在一起!你们不能逼我!”
爹娘见她执意如此,气得跳脚,却也拦不住——女子这一路吃了太多苦,性子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娇弱的小姑娘了。后来,两人竟暗中在镇上散播谣言,说魏秋是“强抢民女”,把女子从他们身边抢走的,还说魏秋用了什么手段逼女子跟他走。
魏秋听了这些谣言,只苦笑了下,没去辩解,只是拉着女子的手,眼神坚定地说:“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用一辈子证明,我不会负你,也不会让你受半点苦。”
女子摇摇头,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却掉得更凶:“我不委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
两人最终还是成了婚。婚礼办得很简单,只请了商队里的几个伙计和陈先生,在镇上的小客栈里摆了两桌酒。可新婚之夜,魏秋却红着眼眶,愧疚地告诉女子:“对不起,我没跟你说……我家里早年为我定过一门婚约,对方是邻县的商户之女,我爹说不能毁约,不然会坏了商家的名声……所以你……只能做妾。”
女子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慌。可她看着魏秋愧疚的样子,又想起一路来他对自己的好,很快又擦干了眼泪。她伸手摸了摸魏秋的脸,轻声说:“我不怪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是妻是妾,我都不在乎。”
魏秋抱着她,声音哽咽:“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婚后的日子,倒也算安稳。魏秋的正妻是个温和的女子,知道他们的事,也没为难女子,平日里还会跟她说话,分些首饰给她。魏秋更是把她宠在手心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她,出去跑商回来,总会带些小玩意儿给她——有时是一支好看的发簪,有时是一块别致的玉佩。
时光一晃,三年过去了。魏秋的父亲年纪大了,把商队交给了他打理。魏秋有经商的天赋,把商队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越做越大,家里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从以前的小院子,搬到了镇上的大宅子。他的正妻早些年生了个儿子,是魏家的嫡长子,名叫魏明轩,如今已经两岁了,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魏秋没忘了陈先生。这三年里,他偶尔会打听陈先生的消息,知道陈先生一直在乡下教书,日子过得清苦。于是他亲自去乡下找陈先生,把他请到自家府中,诚恳地说:“大哥,明轩这孩子渐渐大了,该启蒙了。我知道你学识深,想请你留下来做他的教书先生,教他读书写字。你放心,府里不会亏待你,咱们也能像以前一样,常常见面说话。”
陈先生看着他,又看了看躲在魏秋身后、怯生生抓着父亲衣角的魏明轩,笑着点了头:
“好,那我就留下来,沾沾你的光,过几天安稳日子。”陈先生说着,伸手轻轻摸了摸魏明轩的头,小家伙倒不怕生,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还伸手扯了扯他长衫的衣角。
自那以后,陈先生便在魏府住了下来。每日清晨,书房里总会传出他温和的教书声,魏明轩虽年幼,却被教得乖巧,跟着念“人之初,性本善”时,小奶音格外响亮。魏秋有空便会过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着,偶尔还会拿起书册问陈先生几句,倒真像个认真求学的学生。
女子也常来书房。她这时已怀了身孕,肚子微微隆起,穿着宽松的素色衣裙,行动慢了些,却更添了几分柔和。每次来,她都会端着刚沏好的热茶,先递给陈先生,再帮魏秋整理一下桌边的书册,轻声说:“大哥,阿秋,别累着,歇歇再教、再学。”
陈先生接过茶,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温声道:“你怀着身孕,该多歇歇才是,不用总来忙活这些。”
女子笑着摇头:“在家也没什么事做,过来看看你们,心里也踏实。”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有时候摸着这孩子,就想起以前跟大哥、阿秋一起流浪的日子,那时候哪敢想,能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魏秋走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看向陈先生,语气里满是感激:“若不是当年大哥带着她,又成全我们,哪有我们现在的日子。这孩子能来,也是托了大哥的福。”
陈先生放下茶杯,眼里带着欣慰:“都是你们自己争气。你们过得好,我这做大哥的,比什么都高兴。”他顿了顿,又看向女子的肚子,笑道,“等这孩子出生了,我也一并教他读书,咱们魏家,以后也能出个知书达理的好儿郎。”
女子闻言,眼睛一亮,拉着陈先生的手说:“那可太好了!大哥肯教,这孩子以后定有出息。到时候,还得请大哥多费心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平静又温馨。转眼到了陈先生的生辰,魏秋和女子早早便开始准备礼物。
“大哥以前总说,好砚台能养字,他当年流浪时,丢了最喜欢的一块砚台,还可惜了好久。”女子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块锦布,细细擦拭着什么,“我跟阿秋寻了好久,才找到一块老坑的端砚,请工匠师傅劈开成了两半,打磨得光光滑滑的——这样一块给大哥,另一块……”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眼神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跟着她的思绪望去,又看到了那道模糊的影子——还是在破庙里的篝火旁,还是看不清脸,可这时能隐约感觉到,那影子手里似乎也握着一块类似砚台的东西,与眼前这两半砚台透着一样的质感。
“另一块怎么了?”魏秋走过来,帮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女子回过神,轻轻摇头,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么好的砚台,若当年咱们那位朋友还在,也该分他一块才是。”她说的“朋友”,正是那道模糊影子,可提起时,语气里满是熟悉,却又说不出更多细节,像隔着一层雾。
魏秋也叹了口气:“是啊,若他还在,咱们四个如今也能凑在一起喝酒说话了。”他接过女子手里的砚台,小心翼翼地用锦盒装起来,“不过这半块,先给大哥,也算是咱们的心意。”
生辰那天,魏府只摆了一桌小宴,就他们三人,还有在一旁玩耍的魏明轩。饭后,女子和魏秋把锦盒递到陈先生面前。
“大哥,生辰快乐。”女子笑着说,“这是我跟阿秋给你准备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陈先生打开锦盒,看到里面那半块砚台时,眼睛一下子亮了——砚台呈深紫色,石质细腻,边缘打磨得圆润,虽只有一半,却能看出原砚的精致。他轻轻摸了摸砚台的纹路,语气里满是欢喜:“好砚台,真是块好砚台!你们有心了。”
“大哥喜欢就好。”魏秋笑着说,“这砚台是劈开的,还有另一半,我们想着……以后留给孩子们,也算个念想。”他没提那道模糊影子,像是默契般,只把这份遗憾藏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