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新岗位 (第2/2页)
苏牧看着桌上那一盒盒的台账资料,不由有点黯然,虽然说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但是看着这垒起来比他人都高的资料,他还是感到了发怵,虽然他是矮个子,但也有165啊,这得多少台账啊。
苏牧坐下后随手就打开了一个最靠近自己的、侧封标着“组织领导”的文件盒,翻阅着里面的内容。苏牧发现这个文件盒里都是各种领导小组的调整通知,什么平安建设领导小组、法治建设领导小组、调解中心领导小组、信访维稳领导小组、国家安全工作领导小组、禁毒工作领导小组等等,甚至还有反邪教工作领导小组,粗略估计也有不下于二十个各种各样的领导小组。苏牧不由咂舌,一个乡综治办就要弄那么多领导小组,各个小组的成员都是大同小异,组长基本都是乡党委书记何军,偶尔双组长制时还加一个乡长徐文武,然后每个领导小组都会下设一个办公室,办公室都设在综治办内,因此严君都会担任这些办公室的主任。苏牧看着这些,突然觉得严君主任是不是有分身术,一个人能忙的过来这么多工作;领导小组的那些成员也忙的过来吗?或者说这些领导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么多工作职能吗?苏牧压住了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质疑欲望,心不在焉的看着这些台账材料。
苏牧慢慢的理出一点头绪,乡综治办的工作千头万绪,但按照大的分类,主要是综治工作、平安创建工作、禁毒工作、依法治乡、反邪教、国家安全等数块,每块下面都有什么组织领导、专项行动、宣传教育等等方面,每块都要有七八个方面,但实际上每年的内容可能都差不多,除了会议精神传达之类的以外,基本都是可以复制的。
苏牧看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发现严君已经不在办公室了就有点懒散了,并开始在台账资料中寻找着一些对他来说有点实物的内容。
“终于有一份了”,苏牧不由轻轻嘀咕一声,看着手中的来访登记表,“谢家油坊储户反应谢家油坊在年后就没再开门营业,自己存在油坊里的食用油份额提不出来,要求政府出面解决。”
苏牧看着这份工作记录,不由的想起自己村里好像也有不少人在这家油坊里存了不少油,因为提不出来了,还找村里帮忙协调过,但是因为这家油坊不在本村,所以最终也就不了了之。“看来这事现在还没解决呢。”苏牧看着处理结果一栏中填写的“待处理”。
“小苏,这是去年迎接区里检查的台账目录,你根据这个目录先把今年这些台账资料调整一下,如果欠缺的你做个记号,后面好补上材料。”严君回到办公室后就把一叠A4纸的目录交给了苏牧。
“好的。”苏牧接过材料并回应道。
“你对综治台账这块应该不陌生了,如果你发现有什么你能先做的就先做起来,一些会议记录该补的补起来。不然等区里十一月份开了迎查会议后再开始做就太累了。”严君说的很轻松并指着办公室后面长桌上堆着的一堆的材料,“反正每年的都差不多,如果会议中有新要求的话我们到时候再调整,如果你有不懂的,直接问我。”
“好的。”
“还有啊,今年的每个季度的综治会议会议记录,你暂时不要补了,等我过几天把材料内容整理好了,你再往上填写。”严君取出一本红色封面印有“综治工作记录”六个大字的工作簿说道。
苏牧接过工作簿,翻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空空的,连第一页的人员结构都没有填写,只能应道:“好的。”
“你先把这本子里常规记录填一下,那个人员机构的你就把电脑里领导小组名单打印出来贴上去就好了,具体你看一下去年那本,参照处理。各项工作的工作总结,你也先按照去年的写起来,到时候我再看再修改。”
“好的。”
“那我去调解中心那边了,有事的话到那边找我。”
“好的,我知道了。”
严君拎着自己的公文包就离开了办公室。苏牧看着手上的材料,想了想后决定从工作簿补全开始。苏牧马上走到去年那堆台账记录中找出了去年的综治工作记录的工作簿,对照着开始将今年工作簿中常规的事项一页页的补全。
后面的日子,苏牧作为综治办的内勤基本就是在跟台账资料做着抗争,相对而言作为大调解中心的内勤就轻松多了。大调解中心内勤的主要工作就是参与纠纷调解,制作调解笔录和调解协议书,在每月25号前将本乡的大调解数据和调解工作情况及形势分析以月报告上交给区大调解中心,偶尔参加一下区大调解中心的内勤会议。
苏牧之后的工作除了参加拆迁外就是埋首在台账资料中,而在拆迁中苏牧却感受到了之前村里对他的照顾:原来在拆迁时还要完成岗位的本职工作的。那些在过了拆迁早期的忙碌后多出来的空闲时间实际上就是用来完成本职工作的时间。当苏牧和陆陆等人聊起这事时,所有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我觉得更有可能时当时村里不放心我们吧,所以趁此机会让我们不接触村里的事务。”一个人提出的这个说法让苏牧等人更是沉默了良久。
在严君将前三个季度的综治会议、法治工作、平安建设工作会议材料交给他后,他就开始了在工作簿中创造当年三次领导会议的过程了,工作要求很简单,这些大的领导小组要求每季度召开一次领导小组会议,研究部署当季度的相关工作,会议的基本过程就是传达上级精神、部署本级工作、党委书记讲话提要求共三大块,而领导的要求不外乎思想高度重视,工作要落实到位等等废话而已,偶尔中间可能会插个第四板块的内容:情况通报,这个通报的基本都不是好事,是需要大家引以为戒的。
苏牧在创造着这些会议的时候,脑子里不由回忆起一个村民的话“你们做干部的到底做过什么实事,做过几件真事,都是造假。”可不,连记在封面印着党徽的工作簿上的会议记录也有不少是凭空创造的,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虚假的。“但是如果这些会议都是真的,恐怕领导们啥事都别干了,净开会了。这也许就是一些老同志说的:用虚假的形式主义来应对上面的官僚主义。”苏牧边造假边自己跟自己嘀咕道,“老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面的部署要求不切实际,下面的贯彻落实也就只能虚假应付了,不然让基层咋干呢?就一个乡综治办涉及的工作就有这么多会议,那还有司法工作、信访工作、建设办、工业办、总工会等等。一句话空对空啊。”
一天,苏牧正在忙着整理台账资料时,突然一个老同志走了进来:“小苏,在忙啥呢?”
“在弄这些台账呢,年底考核近了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啊?”苏牧抬头看见是乡调解中心的专职调解员陶林,据说他原本是一个村的村主任,后来年纪大了,不适合岗位需求了,就来了乡里做这个专职调解员了,专门处理乡里的各种纠纷,但是书面能力不行,所以苏牧基本都是在调解时还要给他做书记员,记录调解笔录,制作调解协议等等。
“找你帮忙在这记录上签个字。”陶林拿出一份调解笔录,指着当事人一栏说道并拿出一份登记表指着一个名字,“填这个名字,当初忘了让他签字了,现在他人出去打工了。”
“这我咋签啊?笔迹不同的啊。”看着登记表上明显文化不高的老人签名,苏牧犯了愁。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教你。”陶林笑道,把登记表和要签字的笔录重叠起来,将登记表上的名字位置与签字的地方对准后放到了被阳光照射的窗玻璃上,苏牧立即发现那字迹显现出来了,“你照着这笔迹画吧。放心吧,都是这么干的,没事。”
苏牧想想觉得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法律文书,只是一份笔录而已,就拿着黑色水笔在上面临摹起来。
“以后次数多了,你就熟练了。”陶林看着苏牧有点笨拙的临摹笑了,然后看见文印室的一个人就喊道:“小邓,过来,帮我签个名。”
那个姓邓的女性工作人员立即走了过来:“又是哪个名字啊?”
“这个,陶二姑娘。”
小邓熟练的拿起笔和笔录就临摹起来。苏牧一看这位小邓明显比自己熟练很多的临摹,就知道自己与这个熟练工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