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暮色之坊 (第1/2页)
夜色浓稠,霓虹在“暮色坊”的玻璃幕墙上流淌,如同凝固的鲜血。关青禾坐在费青云密室一角,空气里陈腐的檀香混着电子元件散热的气味,令人窒息。
她面前的屏幕上,是他模拟出的关山被囚禁的画面:少曾经意气风发的湖跺市首蜷缩在角落,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明亮的眸子蒙着一层死寂的灰翳。费青云冷冷地说:“关市首是鬼市最后的壁垒,谛听阁和暮色坊相继被查,他可脱不了干系的。”
关青禾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键盘,擦掉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想抹去屏幕上那噬人的绝望。心脏被无形的铁爪攥紧,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彻骨的疼痛。与关子沐决裂之后,关山,是她在这冰冷世界里最后的亲人与牵挂。
费青云指尖捻着一枚古朴的玉扳指,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精准地落在关青禾苍白的脸上,如同秤砣掂量着砝码的重量。“青禾,”他的声音温和得近乎虚伪,“令尊的情况…你也知悉的…唉,堂堂市首居然是湖跺的万恶之源,真是造孽。”他叹息摇头,仿佛真是一个悲天悯人的长者,踱至关青禾身后,阴影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解你也知道,我,费青云的路子向来野得很,而且是鬼市最后一个可以与归墟进行灵魂沟通的人,所以…要丢卒保车的时候,关市首的序列在我之前。”
关青禾没有回头,脊梁挺得笔直,像一株被风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翠竹。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眼中,像是冻结的湖面。她早已看清这场精心策划的围猎:从关山失去鬼市控制权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费青云与破局者博弈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费青云,”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前的清冽,“您想要我做什么?”
明知前方是深渊,她却不得不问。
费青云低笑起来,笑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聪明人。”他绕过桌子,在关青禾对面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面,姿态闲适,眼神却锐利如鹰。“聂风云这些年,正邪难辨,仗着那点‘破局者’的遮羞布,在湖跺搅得天翻地覆,其实…胃口大得很。他盯着我,盯着鬼市,盯着所有能捞出油水的泥塘。我呢,只想守着归墟,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聂队长手里,攥着些能要我命的东西。”
他停顿一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关青禾:“青禾,你这只‘幽灵’…是唯一能让他放下戒心的诱饵。你在网络世界留下的那些痕迹,那些为帮关山善后,不小心蹭上的污点…只需要一点点发酵,就能变成一个足够吸引聂风云咬钩的香饵。我想,布一个局,让他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费青云身体后仰,靠进宽大的椅背,脸上露出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带着你的‘秘密’,主动出现在聂风云的视野里。让他‘发现’你,让他以为拿捏住了你。剩下的事,交给我。”他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慢悠悠地斟了一杯,推到关青禾面前,茶水氤氲着热气,香气却带着一丝可疑的甜腻,“作为交换,关市首将从这场风暴中,全身而退,如何?”
密室死寂。只有电子设备低沉的嗡鸣和关青禾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荧幕上,模拟影像的关山痛苦地蜷缩了一下,像一只濒死的老兽。那细微的动作,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关青禾所有伪装的坚强。
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冻结的湖面碎裂了,只剩下空茫的决绝。纤细的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伸向了茶杯。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
“好。”一个字,轻如叹息,却重若千钧,砸碎了所有退路。她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感受着那虚假的暖意。为了关山,她自愿踏入这精心编织的罗网,成为诱捕巨鲨的血饵。即使前方是万丈悬崖,她也只能纵身一跃。屏幕幽光在她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暗影,如同即将扑向火焰的飞蛾。
费青云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在阴影里显得格外阴森:“明智的选择。青禾,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棋盘上最关键的‘卒’。过河,便再无回头路。”他将一枚小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U盘推到关青禾手边,“第一步,让聂风云发现这个…里面有他想要的故事开篇。”
关青禾拿起U盘,那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刺透了皮肤,寒意直抵心脏。她紧紧攥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会处理好。”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空洞得没有一丝波澜。起身,离开座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她没有再看屏幕上的关山一眼,怕那一眼就会摧毁她仅存的意志。
推开密室沉重的门,外面人造的月光惨淡地照在她脸上,映出一片凄冷的釉色。她将U盘放入口袋最深处,如同藏起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诱饵已抛,只待那条名叫聂风云的鲨鱼,闻腥而来。而她,已置身于风暴中心,献祭自身,只为换取关山渺茫的一线生机。
她孤独的身影融入暮色坊迷离的光影,如同一缕注定消散的轻烟。
2、
翌日,从盐渎归来的祝一凡,手中攥着一份报告。纸页在掌心滚烫,似烙铁灼烧。他的脚步灌了铅,每一步踏在走廊冰冷的大理石上,都发出沉闷的回响,宛若丧钟的余韵,步步逼向郑铮办公室洞开的门廊。
出乎意料,郑铮竟已立在门边等候。他身形微侧,半融于墙壁的暗影,如同一块界碑,划分着光与暗的疆域。目光沉凝,带着穿透人心的审视与一丝岩浆般炽烫的紧迫感。
“有线索了?”郑铮的声音压低,沙哑如砂纸打磨朽木。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越过祝一凡的肩头,警觉地刺向走廊尽头那片令人心悸的空旷。
“是,老板。”祝一凡喉头像是被铁钳扼住,那股灼热的真相几乎要破膛而出,“指向费、关两家…”
话音未落,一阵轻盈得刻意的脚步声自身侧飘过。那声音极轻,却在死一般的寂静里清晰得惊心。
办公室主任王竹的身影,如同一条无声无息的灰影,幽灵般在郑铮敞开的门前“滑”过。动作精准而突兀,留下一缕若有似无、却浸入骨髓的寒意。
郑铮瞳孔骤然收缩如针。肌肉记忆驱使,他猛地竖起食指,狠狠压在唇上。那手势凌厉如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威胁,瞬间凝固了空气。
祝一凡浑身僵直,冰冷的寒意毒蛇般顺着脊椎窜上头顶。直到王竹的身影彻底消融在走廊转角晦暗的深处,他才如同溺水者挣脱水面,猛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老板?王师兄…他不是您的人?”
那昔日干练贴心、常伴左右的师兄形象,此刻在脑中轰然坍塌,碎成一地冰冷的瓦砾。
郑铮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王竹?可惜了。他年纪是不大,却是陪了两任‘沉船’局长,安稳靠岸的办公室主任。”他逼近一步,灼热的气息带着硝烟的余烬喷在祝一凡脸上,字字如同淬了寒冰的毒针:“且不论他此刻是谁的棋,你告诉我——”郑铮的声音陡然拔高,又重重压下,“在权力漩涡里泡得骨头都烂透的根茎,头上还能开出不被淤泥污浊的白莲么?”
话语尖利,直剖心脏。
祝一凡心脏狂擂鼓点,往日与王竹把酒言欢的画面化作无数讽刺的尖针,刺得他体无完肤。他张了张嘴,喉头像堵着烧红的烙铁,最终只艰难地咽下苦涩:“算了,老板。王师兄…与我私交尚可,我不便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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