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集:无后为大巧立名 (第2/2页)
武大郎听着这话,头垂得更低了,下巴都快碰到胸口了。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粗布的衣角被他攥得皱成了一团。“这……这……娘子,这如何能怪你……是……是我……我……”他“我”了半天,也说不出口“是我不行”这几个字,那几个字像块石头,堵在他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想起小时候,爹娘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大郎,你是哥哥,一定要照顾好二郎,一定要给武家留个后,不能让武家的香火断了。”现在,他连爹娘最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武家的列祖列宗,更对不起眼前的娘子——娘子长得那么好看,却跟着自己受委屈,连个孩子都没有。
林薇薇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她见武大郎已经被说得愧疚不已,知道时机到了,于是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无意”地飘向院外的武松,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急中生智”的“热切”,仿佛真的想到了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大郎,你我夫妻一体,自当同心协力,为武家延续香火着想。你也别太自责,这事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如今,眼前不正有一条现成的路吗?一条能让武家香火延续的路!”
武大郎茫然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困惑:“现成的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什么“现成的路”。难道是去求城里的观音庙?他前几天去给娘子抓药时,路过观音庙,看到很多人在求子,他当时也想进去求,可又觉得不好意思,没敢进去。还是说,去领养一个孩子?可领养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能算武家的香火吗?他越想越糊涂,脑子像一团乱麻。
院中的武松也皱起了眉头,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本来想着等大哥和嫂子说完话,再把炊饼拿进去,可听到“现成的路”,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放下手里的布包,布包落在青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往前凑了两步,离屋门更近了些,侧耳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连呼吸都放轻了。
林薇薇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手指紧紧攥着被子,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背都绷得紧紧的。她看着武大郎,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确保院外的武松能听得明明白白:“二叔!二叔他正值壮年,英武健硕,又是打虎的英雄,是我们武家的好儿郎!他……他尚未娶亲,一身精血阳气正旺,身体康健得很……”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脸上飞起两抹红晕,像是害羞,又像是不好意思,眼神却大胆地再次瞟向武松的方向,把声音压得更低,却又保证能被听见:“若是……若是二叔肯念在兄弟情分、家族延续的份上,肯……肯帮你哥哥一把……这‘借种生子’古已有之,又不是我们首创的……只要能让武家有后,那武家的香火,不就有望了吗?”
“嗡”的一声,武大郎只觉得脑袋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冻住了似的。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看着林薇薇,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借……借种?还是向自己的弟弟借种?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他想开口反驳,想大声说“不行”,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震惊,是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温柔体贴的娘子,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院中的武松在听清这番话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连呼吸都停了半秒。他猛地站直了身子,手里的布包“啪”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两个白面炊饼滚了出来,落在青砖上,沾了些灰尘。他的虎躯猛地一震,肩膀都抖了一下,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穿透昏暗的暮色,难以置信地直射向屋内那个倚在床头、面色潮红、眼神却带着奇异大胆光芒的女人!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比灶膛里没烧透的木炭还要青,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一根、两根、三根……像蚯蚓一样鼓了起来,在皮肤下清晰可见。一股混合着震惊、愤怒、以及极度荒谬感的怒火,猛地从心底窜起,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烧得他浑身发烫,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他活了二十多年,走南闯北,见过强盗,见过恶霸,听过各种各样难听的话,却从未听过如此悖逆人伦、亵渎礼法的话!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是在辱没武家的门风!
“嫂嫂!”武松的声音如同闷雷,陡然在院子里炸响,带着不容错辨的怒意和凛然之气,震得院角的杂草都晃了晃,“你可知你在胡说些什么?!此等悖逆人伦、亵渎礼法之言,岂可出口?!!你对得起大哥,对得起武家的列祖列宗吗?!”
他一步跨入屋内。他的个子本就高大,快有八尺,这土屋的门楣又矮,他进门时甚至微微低头,不然能撞到门框上。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像一块巨石压在屋里,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被他带进来的风吹得晃了晃,差点熄灭,屋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映在他坚毅的脸上,那双眼睛更是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带着冰冷的怒火,死死盯着林薇薇。
林薇薇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和气势吓得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土墙,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指节泛白,连手心都冒出了汗。说不害怕是假的——武松身上的怒气太盛了,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浑身都带着杀气,随时可能扑过来把她撕碎。可她转念一想:“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退缩,就全完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强行压下心里的恐惧,深吸一口气,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眼眶瞬间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做出更加委屈、更加理直气壮的神情:“二叔何故动怒?妾身……妾身一心只为武家香火着想,何错之有?难道眼睁睁看着武家绝后,看着武家的香火断在大郎手里,便是遵循礼法人伦了吗?古时贤君亦有借腹生子以承宗庙之举,为何到了我们这里,便成了悖逆?莫非二叔是嫌弃你哥哥老实本分,嫌弃我身子弱,所以不愿帮武家这个忙?”
她说着,从床头拿起一块帕子——那帕子是粗布做的,边角已经磨损了,是武大郎去年在杂货铺买的,当时还说“娘子擦脸得用软和点的布”——捂在脸上,开始哽咽起来。她的肩膀微微耸动,抽气声断断续续的,时而重时而轻,听起来无比委屈可怜,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其实,她透过帕子的缝隙,正偷偷观察着武松的反应——她要看看,这“打虎英雄”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是不是真的能对“武家香火”不管不顾。
武大郎站在中间,看看怒气勃发的弟弟,又看看委屈垂泪的妻子,彻底慌了神,像个没头的苍蝇。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本能地觉得妻子的话惊世骇俗,简直荒谬绝伦,可细想之下,那“无后为大”的压力又实实在在压在他心头多年,像块石头一样,让他喘不过气。他看看武松铁青的脸,又看看妻子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两只手拉扯着,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一边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情分,他不知道该偏向哪一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急得直跺脚。
“二弟……娘子……别……别吵了……有话好好说……”武大郎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还带着点颤音。他想伸手去拉武松的胳膊,想劝劝弟弟别生气,可刚碰到武松的袖子,就被武松身上的怒气吓得缩了回来——武松的袖子上都带着寒气,让他不敢靠近。
武松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胸膛像个鼓一样,一鼓一鼓的,显然被林薇薇这番强词夺理气得不清。他的目光如刀,死死盯着林薇薇,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丝毫虚伪或放荡的痕迹。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梨花带雨、仿佛全然为了家族着想的“贤惠”面孔,是一个为了武家香火而“忧心忡忡”的嫂子形象。他想起大哥这些日子为了嫂子的病愁眉不展,想起嫂子平时对大哥也算体贴,会给大哥缝衣服,会在大哥晚归时留碗热粥,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嫂子会说出这样悖逆人伦的话。
“嫂嫂!”武松的声音冷得像冰,比井里的水还要凉,“你可知‘借种生子’这四个字,有多荒唐?有多辱没门风?我武松虽是粗人,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兄友弟恭’‘男女有别’,知道‘礼义廉耻’!你若再提此事,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嫂嫂!休怪我对不住大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手指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他知道,现在不能跟嫂子吵得太凶,不然大哥会更为难,会更伤心。他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武大郎,心里满是心疼——大哥一辈子老实本分,没跟人红过脸,现在却要夹在自己和嫂子中间,受这样的委屈,都是自己没用,没能照顾好大哥。
“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若是再让我听到半个字,休怪我无情!”武松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像一把刀,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斩断了。他说完,猛地一甩袖袍,袖袍带起一阵风,吹得油灯的火苗又晃了晃。他不再看屋内的两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那间简陋的厢房——那厢房本是堆柴火的地方,他回来后,大哥才收拾出来,里面只放了一张旧床和一个破木桌。
他的脚步声很重,踩在青砖上“咚咚”响,震得屋顶的茅草簌簌落下,掉在地上,扬起细小的灰尘。走到厢房门口,他“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像一声惊雷,震得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连巷子里的狗都不敢叫了。
屋内,只剩下吓傻了的武大郎和低头拭泪的林薇薇。
武大郎半晌才回过神来,喉咙里干得发疼,他咽了口口水,才慢慢缓过劲来。他怯怯地凑到床边,声音里满是惶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娘……娘子,你……你怎可对二弟说那样的话……他……他生气了,气得不轻……这可怎么办啊?”他看着林薇薇的侧脸,心里满是不解——平时温柔体贴的娘子,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二弟是个倔脾气,要是真生气了,说不定会搬走,到时候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可怎么办?
林薇薇放下帕子,脸上哪还有半点泪痕,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和一丝得逞的光芒,像寒夜里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她不怕武松生气,就怕他无动于衷。生气,说明他听进去了,说明他在乎武家的香火,说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波澜,不再是之前那种对她漠不关心的态度。这第一步,搅乱他的心湖,让他意识到她的存在和“诉求”,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斜睨了武大郎一眼,语气恢复了冷淡,甚至带着点不耐烦:“我不过是为武家着想,为你着想,何错之有?二叔年轻气盛,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等他想通了,自然就明白了。罢了,此事日后再说,我累了,想歇会儿。”她说完,重新躺下,背对着武大郎,不再言语,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她现在需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武松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激烈,看来,软的不行,得用更直接、更狠的手段了。
武大郎站在原地,看着妻子冷漠的背影,又听听弟弟房内毫无动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他满心都是惶恐和迷茫,只能唉声叹气地走到灶台边,收拾起碗筷。他拿起药碗,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慢慢往碗里舀水。井水很凉,溅在他手上,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盯着碗里的药渣发呆,想起李郎中说的“忧思郁结”,心里更慌了——娘子是不是因为一直没孩子,才想不开说那样的话?要是娘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办?
他洗药碗时,水流得很慢,他用布巾一点点擦着碗壁,连药渣都抠得干干净净,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的焦虑也一起擦掉。洗完药碗,他又想起掉在地上的糖糕,赶紧走过去捡起来。糖糕沾了些灰尘,他用手轻轻拍着,拍掉了灰尘,又吹了吹,然后放进盘子里——他舍不得扔,那是给娘子买的,娘子只咬了一口,说不定明天还想吃。
收拾完后,他吹熄了油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月光从窗户缝里透进来,洒下几道微弱的光,像一条条银色的带子,落在地上。他摸索着在床脚打了个地铺,铺上自己的旧褥子——那褥子还是他娶亲前用的,里面的棉絮都板结了,硬得像块石头。他躺了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妻子的话和弟弟愤怒的表情,像放电影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他翻来覆去,褥子被他蹭得乱七八糟,身上的粗布褂子都被汗浸湿了,贴在身上,难受得很。
“武家的香火……借种……二弟生气了……”武大郎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几个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弟弟,怎么才能让这个家恢复以前的平静。他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脖子里,冰凉冰凉的。
而在黑暗的掩饰下,林薇薇睁着眼睛,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危险交织的光芒,像暗夜里的狼眼,透着一股狠劲。她的手指在被子上轻轻敲着,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像在打一盘棋,每一步都要想清楚后果。武松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激烈,但这更激起了她的好胜心——越是难啃的骨头,她越想啃下来。道德?人伦?这些束缚,她林薇薇从来就不放在眼里,以前不在乎,现在更不在乎。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林薇薇在心里冷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来自现代的那些关于“生米煮成熟饭”的龌龊算计,与原主潘金莲记忆里那些市井流传的、关于如何拿捏男人的阴私手段,正悄然融合在一起,像两股毒蛇,缠绕着,滋生出更阴狠的计谋。
她想起原主潘金莲的记忆——原主以前总爱跟巷口的王婆聊天,王婆知道很多市井里的事,比如哪家的媳妇用了什么法子留住了男人,哪家的姑娘用了什么手段嫁给了有钱人。原主还听王婆说过,她那里有“迷魂药”,只要撒一点在酒里,喝了的人就会神志不清,任人摆布。当时原主只当是玩笑,没放在心上,可现在,这个记忆却像一道光,照亮了林薇薇的算计——王婆的“迷魂药”,说不定就是她的机会。
“武松不是重情义吗?不是在乎武大郎吗?那我就从武大郎下手。”林薇薇的眼神更亮了。她可以假装生病,病得很重,让武大郎去求武松留下来照顾她;可以让武大郎请武松喝酒,在酒里加王婆的“迷魂药”,等武松神志不清了,就制造一场“意外”,让两人独处一室,到时候,就算武松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甚至可以故意让街坊们看到,让武松骑虎难下,只能娶她。
她越想越兴奋,心脏“砰砰”地跳着,像要跳出胸腔。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靠着武松,摆脱了武大郎,住进了宽敞的宅院,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再也不用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住破土屋的日子。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些以前看不起她的街坊,现在都围着她点头哈腰,讨好她的样子。
“等着吧,武松。我林薇薇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就算是打虎英雄,也得栽在我手里。”她在心里暗暗说道,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了,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等着武家,等着武松,也等着她自己。
而隔壁的王婆,此刻正坐在灯下纳鞋底。她听到了武大郎的叹气声,也听到了武松关房门的巨响,还隐约听到了屋里的争吵声。她放下针线,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心里嘀咕着:“武家这是要出事啊……看来,我这鞋底,得纳得快些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派上用场了。”她拿起针线,又开始纳鞋底,针脚又密又细,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朝着武家的方向撒去。
(本集终)
下集内容提示:【武二虚应暗遣哥】
武松对潘金莲惊世骇俗的提议感到极度震惊与愤怒,但碍于兄长颜面和对家族声誉的顾虑,他暂时选择隐忍,没有立刻发作。他看出兄长的懦弱与为难,心中虽恨潘金莲无耻,却也不愿让兄长难堪。于是,他假意态度有所缓和,虚与委蛇,暗中却立刻吩咐机灵的小厮郓哥,让他速速去寻在外卖炊饼的武大郎回家,以期打破潘金莲可能进一步实施的诡异计划。一场暗中的较量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