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甘来 (第1/2页)
王远捧着那沉甸甸、冰凉的黑瓷罐,一路小心翼翼,避开人多的路径。
逢人便低头,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大小姐李兰所居的“兰芷苑”大致方位。
越靠近内院,环境越发清幽雅致,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与后院仆役活动的区域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一颗心怦怦直跳,既怕撞见贵人,又对怀中这神秘的罐子,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好奇与不安。
终于,他找到了一处挂着“兰芷苑”匾额的精致院落。
院门虚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院内静悄悄的,似乎丫鬟们都被支开了。
他按照李兰模糊的指示,找到正房,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淡雅沁人的馨香扑面而来。
王远只觉眼前一亮,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知道大小姐的房间肯定很好,但从未想过能好到这种程度!
地上铺着柔软厚实的锦绣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屋内家具皆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雕刻着精美的花鸟图案。
梳妆台上摆放着各种他从未见过的、镶嵌着宝石的梳妆匣和琉璃瓶罐。
纱幔低垂,用的是如烟似雾的软烟罗。
墙角的多宝格里陈列着古玩玉器,墙上挂着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窗边一张贵妃榻,铺着光滑冰凉的丝绸……
这一切的奢华与精致,远远超出了一个山村少年的想象极限。
他站在门口,仿佛踏入了一个不属于人间的仙境。
一时间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身上的污秽气息和粗布衣衫,玷污了这里的洁净与华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任务。
他不敢多看,低着头,快步走到靠窗的那张紫檀木茶几旁,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黑瓷罐放下。
就在他松手,准备按照吩咐立刻离开的瞬间——
指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王远猛地缩回手,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右手食指的指尖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伤口,一颗殷红的血珠正迅速渗了出来。
“怎么回事?”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想用嘴吮吸一下。
然而,就在他抬手的同时,那滴血珠因他动作的惯性,竟恰好滴落下去。
不偏不倚,正落在了黑瓷罐罐口密封处,贴着的一张黄色符篆之上!
那符篆看起来有些陈旧,上面用朱砂画着玄奥难懂的符文。
王远吓得魂飞魄散!
大小姐千叮万嘱不准打开,他虽说没打开,但竟然把血滴上去了!这要是被发现了,那还得了?!
他慌忙伸手想去擦拭那滴血迹。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符篆的刹那,那滴殷红的血珠,竟如同滴在烧红的烙铁上一般,发出极其轻微的“嗤”的一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直接被那黄色的符纸吸收了进去!
更让王远头皮发麻的是,他连忙检查自己的指尖——那个刚才还清晰渗出血珠的伤口,此刻竟然也完全消失了!
皮肤光滑如初,连一点破皮的痕迹都找不到!
仿佛刚才那阵刺痛和那滴血珠,都只是他的幻觉!
王远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恢复原状、毫无异样的符篆和瓷罐?
随即又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指,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脏狂跳,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这罐子太邪门了!
他死死盯着那瓷罐,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再发生什么诡异的变化。
过了好一会儿,瓷罐依旧安静地立在茶几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看来是最近没怎么休息好,出现错觉了……”
王远用力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给自己找了个勉强能接受的理由。
他实在不敢深想,刚才那诡异的一幕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像是逃离什么恐怖之物般,猛地转过身。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这间,奢华却此刻显得格外诡异的闺房,头也不回地飞快逃离了兰芷苑。
直到跑出很远,重新回到熟悉的后院区域,他那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下来。
但那种莫名的寒意和不安,却如同附骨之疽,久久萦绕在他心头,无法散去。
那个黑色的、密封的、吸收了他一滴血的瓷罐,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这里离去后不久,那个黑瓷罐竟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
终究还是个半大少年,心绪起伏大,注意力也容易转移。
王远在回家的山路上,为了驱散那黑瓷罐带来的诡异不安和心底的后怕。
竟是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诵凝气卷的那些残诀。
那些玄奥晦涩的字句和对于“气感”的想象,渐渐占据了他的思绪,让他暂时将李兰苍白的脸、那冰冷的黑罐以及那滴诡异消失的鲜血,都给抛在了脑后。
等到他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柴门时,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令他惊喜的是,母亲李秀莲今日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脸上竟有了几分久违的红润,正坐在炕边,与前来串门的张婶说着话。
看来那些贵价药材确实起了效果。
然而,张婶一看到王远进来,神色却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撞见一般,匆忙从炕沿上站起身,脸上挤出几分尴尬的笑容:
“远哥儿回来了啊……那啥,我跟你娘就是随便唠唠,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啊!”
她甚至没敢多看王远一眼,几乎是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就从王远身边溜出了门,仿佛身后有狗撵似的。
王远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多想,只当张婶是真有急事。
他转头看向母亲,露出一个笑容:
“娘,今天感觉怎么样?药都喝了吗?”
李秀莲温柔地看着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她招手让王远坐到身边,轻轻替他捋了捋额前有些汗湿的头发:
“喝了,娘感觉好多了,身子骨都轻快了不少,多亏了我儿辛苦……”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甚至带着一点试探的意味,
“小远啊,为娘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往后也不用那么拼命花钱买药了,娘看你这些日子,天天往那李府跑,干的又是那等污秽劳累的活计,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她仔细观察着王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要是……要是你不喜欢在李府干活,觉得太累太委屈,咱就不去了,娘……娘可以托你张婶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村里或是附近找个轻省点的活计。”
“哪怕钱少点也没关系,娘现在能帮你做点事了,咱们娘俩省着点过,总能……”
李秀莲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看出了儿子近来的疲惫和精神压力(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心疼儿子,宁愿自己辛苦点,也不想儿子再去做那被人看不起的掏粪活。
王远闻言,心中一暖,知道母亲是真心疼自己。
但他立刻想起了被克扣的工钱,想起了刘管家那副嘴脸,也想起了楚玉给的银币和那枚作为最后希望的凝气丹。
若是离开李府?确实能摆脱眼前的屈辱和辛苦。
但是,母亲的病只是刚好转,还需要巩固调养,那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楚玉的银币虽多,但坐吃山空。
更重要的是,离开了李府,他去哪里寻找可能存在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强”的契机?
那本凝气卷和凝气丹,似乎都和李府那深宅大院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而且,张婶刚才那反常的举动……
莫非母亲已经跟她提过,不想让自己去李府的事?张婶是觉得为难还是……
瞬间想通了这些,王远握住母亲的手,脸上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语气坚定地说:
“娘,您别瞎想。李府的活计是累点,但工钱给得还算准时(他自动忽略了被克扣的部分),能支撑咱们家用和您的药钱。”
“我现在年纪轻轻的,特别有力气,不怕累!只要您身体能好起来,我干什么都有劲!”
“可是……”
李秀莲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娘。”
王远打断她,语气轻松。
“您儿子我没那么娇气,等您彻底大好了,咱们再想以后的事,现在啊,您就安心养病,我呢,安心干活!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他故意说得乐观又肯定,将心中的委屈和迷茫深深掩藏起来,只把坚强和希望的一面展现给母亲。
李秀莲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眼圈微微发红,最终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反手紧紧握住了儿子的手,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的心疼和支持。
王远笑着安抚母亲,心里却知道,李府这条路,再难,他目前也必须走下去。
为了母亲,也为了那渺茫却不肯死心的、关于“变强”的执念。
因为不甘平凡,王远再次沉浸到那枯燥的修炼中,试图捕捉那虚无缥缈的气感。
但结果依旧令人沮丧,他的体内空空如也,毫无反应。
就在他心情愈发焦躁,几乎想要放弃今晚的尝试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轻柔又带着些许怯意的少女呼喊:
“远哥……远哥在家吗?”
是柳月的声音。
王远一愣,连忙收敛心神,应了一声,起身推开房门。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柳月正安静地站在他家的小院篱笆外。
她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淡绿色布裙,背上却意外地背着两个小巧的采药背篓。
看到王远出来,她似乎有些害羞,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轻柔地说道:
“远哥,还没睡啊?我……我忽然想起来,以前跟我娘采药时,好像在北边那座云雾山的山涧附近,见过一种叫‘云雾草’的药材。”
“我娘说过,那草性子温和,却能固本培元,对根治李姨那种久病体虚的病症有奇效,只是……只是那地方有点偏,我一个人不太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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