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夜微光 (第2/2页)
“嗯。”莫宁哼了一声,再次饮尽杯中酒,仿佛喝的不是烈酒,而是仇敌的血,“便宜他了。”
“看来,旌剑门的九诫,被你用了最直接的方式执行。”暮红语气平和,听不出是褒是贬,“感觉如何?复仇的快意,可曾让你轻松些许?”
莫宁猛地转头看她,眼中红芒骤现,带着被看穿心事的恼怒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戒备心:“你想说什么?觉得我残忍?还是想来当说客?”
暮红迎着他迫人的目光,眼神依旧沉静如水,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悲悯:“我说过,‘烬夜居’只提供歇息,不论是非。你的选择,自有你的道理。我只是问你,感觉如何?”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腕间一枚温润的玉镯,“杀戮若不能让你解脱,反而让你更陷囹圄,那这复仇之路,你可想清楚了?”
莫宁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他避开暮红的视线,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半晌才冷冷道:“解脱?从未想过。我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我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轻松?呵……唯有看着他们痛苦恐惧的模样,才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具从地狱爬回来的行尸走肉!”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偏执的恨意,却也透出一股深深的孤寂与迷茫。
暮红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她又为他倒了一杯酒,这次却没有推给他,而是放在了自己面前:“酒能暂忘忧,亦能灼人心。莫宁,别忘了你回来的初衷,也别让你母亲用命为你换来的这次机会,只剩下无尽的杀戮。”
听到“母亲”二字,莫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猛地夺过暮红面前那杯酒,再次一饮而尽,随即站起身,将几枚铜钱拍在柜台上。
“我的事,不劳费心。”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仿佛刚才短暂的失控从未发生。他拿起拐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略显虚浮,却依旧挺直背脊。
在他推门而出前,暮红的声音轻轻传来,如同梦呓:“孤挺花……你母亲最喜欢的那种,后园墙角似乎冒了几株新芽,倒是顽强的很。”
莫宁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最终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之中。
暮红看着重新关上的门,低头看着桌上那几枚沾着湿气和血腥味的铜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有些路,只能他自己走,有些结,只能他自己解。“烬夜居”能给的,不过是一时栖身,一盏薄酒,片刻宁静。
……
与此同时,旌剑门内,夜色渐深。
章若萱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毫无睡意。詹明远重伤昏迷,大夫说即便醒来,武功也全废了。莫宁那冷酷的身影和话语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寒冷。
而在另一处院落,焕柏屏退左右,独自站在院中。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莫馨临终前悄悄塞给他的一枚小巧古朴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九”字印记。他回想起师父最后的低语:“……去找……‘九刃’的……真相……护好……阿凝……等宁儿……”
这一切,似乎都与莫宁的归来和那诡异的“九刃”诅咒有关。焕柏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无比。
夜空中,乌云散去,露出几颗疏冷的星,漠然地注视着下方这片重归“平静”,却暗流汹涌、危机四伏的山门。莫宁的归来,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