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2/2页)
春日庭院,柳絮纷飞。一名女子蹲在他身前,手中缠着布条,正为他包扎割伤的右手食指。她哼着一支童谣,调子温柔,歌词却听不真切。阳光落在她鬓角,泛着微黄的光。
画面戛然而止。
冰阳猛地喘息,额头冷汗涔涔。那段记忆……消失了。不是遗忘,而是彻底崩解,如同被火焰吞噬的纸页,连灰都不剩。
他低头看纸,那三个字已被烧尽,唯余一圈焦痕。而镜湖之中,壬觉足踝银铃轻颤,铃芯隐隐透出红光,宛如跳动的心脏。
原来如此。
心相劫火,并非凭空而来。每窥一念,必损一忆。而她身上那铃芯,竟是由这劫火凝成之物——说明她早与这力量共生,甚至……可能正是源头。
冰阳强撑意识,以断笔为柱,撑住颤抖的手腕。他重新蘸墨,欲再书一字试探,却被一阵异样打断。
墨火灯忽明忽暗,灯油未尽,火苗却如受压制般蜷缩。与此同时,窗外湖面浮现出一行虚影文字,由水汽凝成,转瞬即逝:
“你写我名,我承你痛。三更不过,命债难清。”
字迹消散,湖面重归平静。
冰阳坐在原位,额间火纹尚未褪去,左手食指渗出一丝幽蓝液体,滴落在陶瓮的残灰之上。灰粒遇液微颤,竟泛起一圈涟漪,仿佛瓮中并非死灰,而是某种尚存呼吸的存在。
他望着镜湖,目光沉静如渊。
原来他以为自己在书写命运,实则早已被写入其中。那部《觉梦录》从未真正焚毁,它的残稿藏于灰烬,它的预言生于火中,而它的主角——从来都不是壬觉。
是他自己。
他缓缓抬手,将断笔重新插入发髻。动作缓慢,却带着决意。墨火灯仍在燃烧,火焰稳定,映着他苍老的脸庞。右眼疤痕在光影下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封印正在松动。
子时将尽,四野无声。
他没有起身,没有吹灯,也没有合上陶瓮。只是静静坐着,盯着那页烧毁的纸,仿佛在等下一缕火光自灰中升起。
远处死海方向,木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悠远飘渺,而是贴着湖面推进,节奏与墨火灯的跳动完全一致。
冰阳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却清晰可闻:
“若我是魂,那你为何也在等我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