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冰封僧侣百年寂 (第2/2页)
冰阳跪坐在中央空地,将断笔横置膝上。他不再压制记忆。三年前那个雨夜,他醉后提笔写下《觉梦录》第一行字,墨迹自行续写:“壬觉出,雪庵崩。”那时他以为是幻觉,是酒后妄言。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预言,是契约启动的信号。他的笔,从来不是创造,而是回应。每一个字,都在唤醒一段早已埋下的命运伏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沾着血,也沾着灰。灰烬里藏着三年前焚稿时未燃尽的残句:“若梦可溯,我愿执灯。”
原来他早就答应了她。
冰阳缓缓抬头,望向最近那尊尚存完整的冰雕。僧侣眉心的残页上写着:“吾以清净心,供奉真如。”他蘸取心头血,在冰面上写下“真”字。寒气立刻侵蚀墨迹,字未成形便已冻结。
他不再犹豫。
将断笔刺入左臂印记,深至骨缝。剧痛炸开,心相劫火如决堤之洪,咆哮而出,顺着笔杆奔涌直下。火焰撞上冰雕的刹那,发出刺耳的嘶鸣,冰层龟裂,黑烟升腾。冰融处,骸骨坠落,手中紧握的残页飘然落地,上面赫然多了一行新字,墨色犹湿:
“吾终堕魔,因信太深。”
火势未止,继续蔓延,舔舐下一尊冰雕。更多的残页暴露出来,有的写着“愿代其苦”,有的写着“宁舍身命”,还有的写着“此劫唯我能渡”。每一句,都是执念的碑文,每一字,都是自我欺骗的墓志铭。
冰阳站在火与冰的交界处,呼吸沉重。他知道,这一把火,烧的不只是冰雕,更是整个雪庵延续百年的谎言。他们以为自己在镇压欲灯血脉,实则一直在喂养它。而壬觉,从未想过被救。她要的,不过是让所有人看清——所谓正道,有时比魔更冷酷。
他拔出断笔,火焰仍未熄灭。笔尖滴落的火珠落在地上,烧穿冰层,露出更深的通道。那里,还有更多未融的冰像,层层叠叠,延伸至不见尽头的黑暗。
远处,最后一尊冰雕的眼睑微微颤动。
冰阳迈步向前,脚步踏碎余冰,发出清脆的裂响。
火焰照亮了他的半边脸,另一半隐在阴影里,如同执笔之人终于走出了文字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