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镀金鸟笼之外 (第1/2页)
洛克菲勒中心的“集体癔症”事件,如同投入纽约社交泥潭的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持续了整整一周,才逐渐被新的丑闻和时尚所取代。《纽约时报》社会版编辑捻着胡须,看着排版纸上那篇措辞谨慎的官方声明,最终用红笔圈定了“大规模幻觉”这个说法。旁边的配图里,医护人员正给裹着昂贵毛毯的社会名流们分发白兰地,他们的眼神茫然又带着劫后余生的矫饰性惊恐。
“瓦斯泄漏,嗯?”主编温吞地吸着雪茄,将烟灰弹进黄铜烟灰缸,“挺好,比说他们集体嗑了劣质鸦片听起来体面些。”他挥挥手,让版面付印。真相被妥帖地折叠起来,塞进了镀金时代厚重帷幕的缝隙里。
艾德琳·温特沃斯站在报社编辑部的窗边,看着楼下印刷厂的滚筒将这份官方定论印上千百份报纸。她颈间空荡的皮肤仍残留着幻痛,一种冰冷的剥离感,仿佛一部分自我也随着那条碎裂的项链被一同扯去了。但与之相对的,是心口那道圣甲虫疤痕持续散发的微弱暖意,像一枚嵌入血肉的、活着的太阳碎片,提醒着她那场战斗的真实与最终的胜利。
查尔斯·洛克菲勒推门进来,额角还贴着一小块纱布,那是那晚撞在石膏柱上留下的纪念。他手中拿着一份建筑结构安全评估报告——另一个用来解释当晚混乱的官方文件。两人目光相遇,无需多言,一种劫后余生的默契和沉重的理解在空气中交织。他们共同守护着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秘密,这份重量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褪去了浮华的社交外衣,露出了某种更为坚实的内核。
“他怎么样了?”艾德琳轻声问,指的是那晚同样受到冲击的几位好友。
“范德比尔特家的小子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特别逼真的噩梦,阿斯特小姐则坚称是有人在她香槟里下了药。”查尔斯摇摇头,嘴角有一丝无奈的弧度,“他们更愿意接受这种解释。”
拉妮的告别,在事件后的第十个清晨悄然来临。没有仪式,没有预兆。艾德琳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卷用细亚麻绳系着的莎草纸,旁边放着一小袋混合好的、散发着熟悉没药与莲花香气的香料。
莎草纸上是用真正的圣书体写就的告别辞,墨迹是深沉的靛蓝色:
“尼罗河水终入海,
守夜人需赴新岸。
圣甲虫护汝前行,
旧日阴影莫回看。”
艾德琳冲下楼梯,奔出公馆大门,清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第五大道上车马渐喧,人潮涌动。她极目四望,只在街道对面熙攘的人流缝隙中,捕捉到一抹赭石色纱丽的金边一闪而逝,如同卡纳克神庙落日最后一缕余晖,迅速被人世的喧嚣所吞没。一种深深的失落感攥住了她,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释然——拉妮,或者说奈菲尔塔莉,属于更广阔的时空,她的守护以另一种方式在延续。
生活的轨道被迫修正。曾经让艾德琳心跳加速的珠宝拍卖目录和时装画报,如今看来苍白而空洞,如同孩童过家家的玩具。那场血月仪式像一道强光,照见了镀金鸟笼栏杆的虚幻。她开始长时间待在父亲的书房里,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厚重的地毯上投下斑斓却安静的光影。她面前摊开着温特沃斯家族艺术基金会的庞大账目和收购计划。
“父亲,”当劳伦斯·温特沃斯端着咖啡走进来时,艾德琳抬起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通达,“我想重新规划基金会明年的一部分资金用途。”
温特沃斯先生有些惊讶地挑眉,在女儿对面坐下。“哦?说说看,亲爱的。又想赞助哪个芭蕾舞团还是歌剧季?”
“不,父亲。”艾德琳将一份她起草的文件推过去,“我想成立一个专项基金,不再用于收购那些仅仅锁在保险库里增值的昂贵古董,或者赞助已经声名显赫的团体。我想用它来寻找、支持那些真正有才华却缺乏机会的年轻艺术学生,尤其是女性。资助她们去学习绘画、雕塑、设计……甚至是珠宝制作。”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口那隔着衣料依然能感受到的淡淡疤痕,“真正的价值在于创造,父亲,在于赋予生命以意义和美,而不是占有和囤积。”
温特沃斯先生凝视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孩。他看到了她眼中褪去浮华后沉淀下来的力量,一种近乎悲悯的坚定。沉默良久,他缓缓颔首,眼中流露出真正的赞赏:“艾德琳,这很出乎意料。但也非常值得支持,告诉我你的具体构想。”
就在父女俩就基金会的转型细节深入讨论时,书房的门被轻声敲响。查尔斯走了进来,脸色不像平日那样从容,手中拿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牛皮纸文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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