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2/2页)

但他还是看清了。
　　
　　前方钟楼入口右侧，有道通风管道塌陷形成的三角空隙，宽约四十厘米，刚好能容一人匍匐通过。管道内壁残留着旧电线，可以用来固定绳索。
　　
　　他调整方向，改走对角线路线，避开最亮的反光区。右耳不断捕捉炮艇的转速变化，判断射击窗口。
　　
　　离入口还有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探照灯“啪”地亮起，光柱如刀劈下。
　　
　　沈墨猛地扑倒，将陈小满护在身下。光束擦着他们头顶扫过，照亮了她掉落的一支颜料管——红色的那根，正半埋在泥里，像一颗凝固的血珠。
　　
　　灯移开，他立刻爬起，冲刺最后二十米。
　　
　　十米。
　　
　　五米。
　　
　　他一脚踹开虚掩的铁门，滚进钟楼底层。背后传来炮弹入膛的机械声，下一发随时会落。
　　
　　他靠墙喘了两口气，放下陈小满，迅速检查她状况。脉搏弱但规律，呼吸微弱，耳朵还在无意识地摸动。
　　
　　他从她袖中取出发报机，确认天线未损。然后抬头看入口——那道三角缝隙还在，但边缘有新鲜刮痕，像是最近有人进出过。
　　
　　他眯起左眼，红雾未散，却看清了墙上一道极细的划痕——是用指甲刻的箭头，指向内部螺旋楼梯。
　　
　　他刚想动，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不是脚步，是镜头转动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二楼破窗后，隐约有个黑色方盒，镜头正缓缓收回。
　　
　　监控。
　　
　　李云山看见了。
　　
　　指挥室内，李云山盯着屏幕，钢笔尾端一下下敲着桌面，三短一长，节奏稳定。狙击组待命，炮艇已锁定坐标，只等他一声令下。
　　
　　画面里，沈墨背着陈小满冲进钟楼，动作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盯着那一幕，手指慢慢收紧，钢笔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深痕。
　　
　　几秒后，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照片——女孩穿着学生裙，站在樱花树下，脖子上挂着一串彩色颜料管做的项链，笑得灿烂。
　　
　　他盯着看了三秒，突然撕成两半，又撕，再撕，纸屑簌簌落下。
　　
　　他起身，走到食人鱼水族箱前，掀开盖子，扬手一撒。
　　
　　纸片刚落水，鱼群就涌上来撕咬，血盆大口开合，瞬间吞没所有残片。
　　
　　他站在缸前，看着鱼群争抢，低声说：“你选了她，那就一起死。”
　　
　　说完，他坐回椅子，摘下口袋里的两支钢笔，一支放回，一支留在桌上。然后按下通话键，声音冷得像冰：
　　
　　“封锁钟楼周边，任何人不得进出。炮艇暂停攻击，等我下一步命令。”
　　
　　屏幕里，沈墨正扶着陈小满往楼梯口挪。她突然睁开眼，嘴唇动了动。
　　
　　沈墨低头听。
　　
　　她说：“沈老师……我梦见妈妈了。”
　　
　　他没回应，只把她往上托了托，右手残掌抵住她后背，防止她滑落。
　　
　　左眼的红雾越来越浓，视野开始扭曲。他靠着墙，一步步往上。
　　
　　楼梯拐角处，那道指甲刻的箭头指向更深处。
　　
　　他迈出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他的右耳突然渗出血丝，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左眼视野中，箭头的颜色变了——从灰白，变成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