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失而复得 (第2/2页)
“师兄……你……”司马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撕裂般的沙哑。她下意识地反手,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冥天扶在她腰间的手臂,指尖用力到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心魔作祟,不是寒潭倒映的虚幻泡影,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巨大的冲击如同惊涛骇浪,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连日来积压的悲恸、绝望、沉重的自责,以及方才那瞬间爆发的守护本能,此刻全都搅成一团滚烫的乱麻,堵得她胸口发闷,喉头发紧,几乎喘不过气,只能死死地抓住这唯一的、失而复得的“真实”,如同抓住悬崖边的救命绳索。
潭边的几个小童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仿佛被无形的法术定住。远凡忘了抽噎,张着小嘴,傻傻地看着突然如天神般降临、死而复生的冥天,泪珠挂在腮边都忘了擦。远尘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巨大的、足以颠覆认知的疑惑与震惊,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远嗔和远痴更是直接呆若木鸡,连眼睛都忘了眨,小小的身体僵在原地。
冥天似乎被司马南抓得有些吃痛,剑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嘴角却习惯性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丝熟悉的、带着点玩味又难掩深深疲惫的笑容,声音干涩:“啧,下手这么狠?看来是真想把我彻底送走?”他的目光越过司马南颤抖不止的肩头,扫了一眼潭边那几个石化般、惊魂未定的小小身影,声音放得更缓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久违的温和,“都傻站着做什么?叫声师兄来听听?”那语气,带着劫后重逢的沙哑,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冥天师兄!”远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哭腔,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打破了潭边的死寂。其他几个孩子如梦初醒,也纷纷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惊喜万分地、跌跌撞撞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叫着“师兄”。
孩子们的簇拥和那一声声清脆、带着哭腔的呼喊,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打破了司马南周身那层强行冻结的冰层。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汹涌的、积蓄已久的潮水,猛地冲垮了她强行构筑的所有理智堤坝与压抑的伪装。她再也抑制不住,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眼中强忍了太久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冥天扶在她腰间那沾染风尘与血迹的衣袖上,迅速洇开深色的、滚烫的湿痕。她猛地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却转而死死攥紧了他胸前早已被旅途风霜、烟尘与可能的战火浸染得破旧不堪的衣襟,仿佛溺水濒死之人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布料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她哽咽着,反复低喃,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战栗和不敢置信的狂喜,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从灵魂的裂缝中挤压出来,饱含着血泪与无尽的煎熬,“我看到……祭坛……魔焰……我以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语无伦次,后面的话被汹涌而出的、滚烫的泪水彻底淹没。她将脸深深埋进冥天带着尘沙、汗味与淡淡血腥气的肩窝,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悲伤、恐惧、孤独和此刻汹涌澎湃的、几乎将她撕裂的灭顶喜悦,化作无声却撕心裂肺的恸哭,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渗透了他单薄的衣襟。那哭声沉闷而压抑,如同受伤野兽的呜咽,却比任何嚎啕都更能撕裂人心,仿佛要将五脏六腑、连同所有积压的痛苦、绝望与重负都倾泻出来,在这冰冷的潭边。
冥天脸上那点惯常的玩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疼痛的怜惜和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躯那无法自控的剧烈颤抖和肩头滚烫泪水的灼烧感,那灼热几乎烫伤了他的皮肤。手臂下意识地收拢,将她更紧地、更密实地圈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用自己的存在去填补她内心的巨大空洞。另一只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一种生涩的、久未使用的温柔,轻轻落在她因恸哭而不断颤抖、绷紧的背上,笨拙地、一下下拍着,如同安抚一个受尽世间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坚定地拥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尽情发泄那积压如山的情绪,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目光越过波光粼粼却依旧冰冷的潭面,投向远方苍茫起伏、如同巨大坟茔的山峦,那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深深庆幸,有目睹同伴惨烈牺牲的沉痛烙印,更有此刻怀中人这撕心裂肺的依赖与脆弱所带来的、无比沉甸甸的责任与无限怜惜,如同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缚在此地。
晨光正好,澄澈如洗,穿透稀薄的水汽,将相拥的两人和周围几个喜极而泣、脸上犹带泪痕与尘土的小小身影,在清澈如镜的静心潭畔,拉出一道长长的、温暖的、充满生机的影子,投射在湿润的草地上。山风依旧轻柔,拂过终于不再死寂的水面,带起细微的涟漪,也悄悄吹散了空气中那凝结了许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死寂,仿佛为这片饱受创伤的天地,艰难地注入了一线久违的、微弱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