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心头债 (第2/2页)
司马南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的细密冷汗,瞬间浸湿了中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片刺骨的冰凉。她强迫自己鼓起最后的勇气,直视古墨垣那双深不见底、属于“青年”却沉淀着无尽岁月沧桑的眼睛,不敢有丝毫偏移,仿佛移开视线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深渊,要将她吞噬。就在这几乎令人崩溃的寂静中,冥天那若有若无的轻笑似乎又极其轻微地响了一下,如同羽毛在她早已紧绷欲断的神经末梢上轻轻刮过,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
高台一侧,如同雕塑般静立的叶虚师叔,那如远山般沉静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平静湖面投入了一粒微尘。他那剔透得仿佛不染尘埃的眼眸深处,那簇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光焰,再次难以察觉地摇曳了一瞬,仿佛被一股无形、冰冷的风悄然吹拂。他周身那刻意收敛、维持得完美无缺的平静气息,似乎也因此出现了一丝极细微、几乎难以捕捉的涟漪,像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古潭,虽未能惊起波澜,却确凿无疑地打破了那绝对的、死水般的沉寂。这微乎其微、转瞬即逝的变化,却像投入司马南心湖的一颗巨石,让她心头那根名为“不安”的弦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几乎要断裂开来,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好了,退下吧。”古墨垣终于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一道赦令,回荡在空旷大殿的梁柱之间,余音缭绕,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司马南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如释重负,几乎能听到体内那根弦断裂的微响,一股强烈的虚脱感瞬间涌遍全身,她暗自舒了口气,胸口起伏微缓。她立刻躬身,行了一个标准而恭谨的揖礼,动作流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水终于开始消退,留下冰凉的湿意,顺着鬓角滑落,带来一丝痒意。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步履虽竭力维持着沉稳,却仍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如同逃离猛兽的猎物,快步离开了这座令人窒息、散发着无形威压的大殿,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那股几乎要将人碾碎的压迫感,只留下身后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
“怎么,这就被吓着了?师弟,你不行啊!”一直静候在殿门阴影处的冥天见状,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身影在昏暗光线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幽灵。他立刻如鬼魅般无声地踱步上前,袍袖轻拂,带起一缕微风,那双深邃的眼睛闪烁着戏谑的光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司马南略显苍白的脸。
司马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脸颊因羞恼而微微泛红,嗔道:“师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她紧抿嘴唇,强压下心头的余悸和一丝被看穿的窘迫,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微微发白。
冥天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她这反应颇为有趣。他不再多言,重新引导着她,开始熟悉这座庞大而森严的天剑门。他带着她穿过庄严肃穆、剑气隐现的演武堂,堂内弟子们挥剑如龙,剑光闪烁,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寒气和汗水的气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剑意之上,凛冽逼人。步入浩瀚如烟海、弥漫着陈旧书卷与灵气微尘气息的藏书阁,高高的书架层层叠叠,直抵穹顶,古籍泛黄,纸页间飘散着淡淡的墨香和灵气微尘,光尘在斜射的阳光中无声舞动,营造出神秘而肃穆的氛围。一路上,冥天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详细解释着繁复森严的门规,比如每日晨练的严苛要求和禁制私斗的严厉惩罚,以及那些枯燥却至关重要的修炼细节,如吐纳灵气的心法和剑招的锤炼要诀,声音在空旷的回廊里清晰可闻。
最终,在一处僻静清幽的角落,远离主殿的喧嚣与肃杀,冥天为她推开了一扇古朴的木门,吱呀声中露出内景。他安排了一间整洁而远离喧嚣的弟子宿舍。房间虽然狭小,仅容转身,但收拾得纤尘不染,简单的陈设——硬木床铺、一席草编蒲团、一张小方桌——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古朴韵味,青石地板冰冷如镜,映着窗外透入的微光,桐油木的窗棂散发着淡淡的木香,空气中还残留着新刷桐油的余味,混合着一种难得的安宁气息。司马南站在门口,望着这方寸之地,心头长久以来的紧绷感终于松懈下来,涌起一丝疲惫却真实的安宁,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落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