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走了 (第2/2页)
就在这光芒鼎盛至极,万物屏息、时间仿佛凝固的瞬间,当凌清依染血的指尖再次触及那冰冷石碑的刹那——
“轰隆——!!!”
整座祭坛猛地一震!如同沉睡地底的远古巨神被强行惊醒!一股沛然莫御的伟力从地脉深处汹涌而上!
“嗡——!!!”
一声低沉到令人牙酸、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震成齑粉的恐怖嗡鸣,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丧钟,骤然从古墨垣化身为碑的碑体最深处炸裂开来,席卷天地!
那声音绝非来自魔渊残余的咆哮,也非阵法寻常的灵力激荡,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蕴含着无尽不屈剑意与滔天不甘的悲鸣!是残魂在深渊污秽侵蚀下的痛苦咆哮!
紧接着,骇人的一幕发生了!整个青灰色的厚重碑面如同被一柄无形巨锤悍然击中,瞬间浮现出无数道细密如蛛网般、闪烁着刺目炽白色光芒的裂纹!裂纹之中,狂暴的光芒如同被囚禁的熔岩,疯狂地流转、闪烁、跳跃不定,能量激荡间,竟隐隐约约勾勒出一张模糊而极度痛苦的面容轮廓——那正是古墨垣的脸!扭曲、狰狞,充满了无尽的挣扎与煎熬,仿佛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灵魂撕裂之痛,却又在那最深沉的绝望深渊之中,透着一股至死不渝、守护到底的决绝意志!这意志如同不灭的星辰,在毁灭的边缘倔强燃烧!
深渊之下,似乎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源自石碑本源的、濒临崩溃的异变,那原本已经减弱的嘶吼声陡然变得狂暴无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与……一丝被那不屈意志真正触动的恐惧?但这狂暴的嘶吼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那股源自石碑深处、凝聚了古墨垣最后意志与剑意的悲鸣狂潮狠狠压制,化作了石碑内部更加沉闷、更加无力、如同困兽濒死呜咽的阵阵回响。
凌清依身上那身象征着未竟姻缘、纯净如雪的素白嫁衣,在这股突如其来、沛然莫御的强大力量冲击下,竟无风自动,猎猎狂舞!衣袂边缘甚至被那无形的、凌厉如实质的狂暴剑气瞬间撕裂出一道道细密刺眼的豁口,布帛碎裂的“嗤啦”声清晰可闻。她猛地闷哼一声,娇躯剧震,五脏六腑仿佛被巨力碾压,喉头一阵浓烈至极的腥甜翻涌而上,被她死死咬紧牙关,强行咽下了那口即将喷出的心头热血。指尖所触及的碑体,传来一阵阵仿佛要将灵魂都点燃、灼烧殆尽的恐怖剧痛,仿佛有无数根冰冷淬毒的钢针正顺着她的指尖狠狠刺入骨髓,疯狂搅动!更有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如同深渊巨口,要将她的神魂也一同吸入那碑体内部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
碑体深处,古墨垣那残存的意志碎片如同风中残烛、濒临熄灭的星辰,在那无处不在、如同跗骨之蛆的深渊污秽的疯狂侵蚀下,正进行着最后的、无比惨烈的抵抗与挣扎。每一次意志的明灭闪烁,都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牵动着整座天驰山地脉的剧烈震颤,山石隆隆作响,大地**。那剑意的悲鸣,并非软弱的哀鸣,而是他燃烧自身最后一丝力量、最后一点残魂,毫无保留地凝聚,化作无形的、坚韧无比的意志锁链,死死勒紧碑底那正试图再次挣脱封印、卷土重来的深渊本源核心!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角力!
“是师尊的残魂!他还在!还在抵抗!”冥天瞳孔骤然紧缩如针,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如坠冰窟的担忧所覆盖。他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前,身形快如一道撕裂空间的闪电,干枯的手掌瞬间凝聚起全身精纯的、带着雷霆毁灭气息的磅礴灵力,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之势,狠狠按向石碑侧面一处光芒剧烈闪烁、能量极度不稳的位置,试图帮助师尊稳定那狂暴到几乎要溃散、失控的剑意波动。
然而,他的灵力甫一接触到那剧烈震颤、如同活物般搏动的碑体,便被一股更加凶戾、更加混乱污浊、充满深渊恶念的反震之力狠狠弹开!冥天如遭远古凶兽的正面冲撞,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踉跄着连连倒退了数步才勉强以千斤坠稳住身形。手臂上的灰色衣袖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撕扯成漫天飞灰,露出的皮肤上,青筋如同狰狞的毒蛇般暴凸而起,更呈现出大片令人心悸的、正迅速蔓延的暗紫色侵蚀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显然是被狂暴逸散的深渊污秽之力所伤,剧毒正疯狂侵蚀他的血肉!
“它在抵抗!深渊的力量在反噬师尊的遗骸和残存的意志!”司马南见状,目眦欲裂,肝胆欲碎,厉声喝道。腰间那柄秋水般澄澈、寒气四溢的佩剑“流霜”感应到主人滔天的怒意与危机,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直冲云霄的嗡鸣,自动离鞘而出,化作一道森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空间的凛冽剑光,毫不犹豫地、精准无比地刺向碑底一处正疯狂喷涌逸散着浓郁如墨、充满恶念与腐蚀之力的污秽黑气的缝隙!剑尖与那粘稠如活物的污秽之气剧烈碰撞,“嗤嗤”爆响,瞬间炸开刺目的蓝白色电火与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腐蚀声,黑气与剑光疯狂纠缠、湮灭,如同光与暗的殊死搏杀!
“嗤啦——!!!”
祭坛坚硬的玄石地面,在这两股毁灭性力量的剧烈对冲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骨骼碎裂般的**,蛛网般的巨大龟裂以石碑为中心,咔嚓嚓地迅速蔓延开来,如同大地张开的黑色伤口!无数细碎的石块被无形的狂暴力量强行托起,悬浮在半空中,环绕着那座光芒万丈又痛苦不堪、裂纹密布如同即将破碎琉璃的石碑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而混乱、发出尖锐呼啸的能量漩涡,卷起漫天烟尘!
凌清依强忍着灵魂被无形巨力撕扯的恐怖剧痛与心口翻涌欲呕的浓烈血腥气,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将另一只手也重重地、义无反顾地按在了那滚烫灼人、光芒刺目欲盲的炽热碑面之上!温热的鲜血,从她因巨大力量反震而崩裂的虎口与指尖伤口处汩汩渗出,如同涓涓细流,瞬间便被石碑表面那如同活物般贪婪的炽白色裂纹如饥似渴地吸收吞噬。随着她饱含着精纯灵力与生命本源的精血融入,那光芒中扭曲痛苦的古墨垣面容,竟奇迹般地清晰了一瞬!
那双由狂暴光芒艰难勾勒出的眼眸之中,骤然爆发出最后一点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刺穿一切黑暗与虚妄的炽烈光芒!这光芒如同实质的裁决之剑,透过光芒流转、裂纹密布的石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刺下方翻涌不息、试图反扑的污秽黑暗核心!
深渊意志被这残魂最后的、倾尽一切的凌厉反击彻底激怒,一声足以撕裂空间、震碎耳膜的恐怖咆哮“嗷——!!!”带着毁灭性的巨力,从地脉最深处狂涌而上!整座祭坛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剧烈摇晃,玄石崩裂,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分崩离析,化为齑粉!
凌清依的素白嫁衣瞬间被这来自地下的狂暴魔压硬生生侵染上一层污浊粘稠、如同活物的暗影,发髻彻底散乱,如墨青丝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狂舞,嘴角鲜血蜿蜒流下,在她苍白的下颌勾勒出凄艳而决绝的痕迹。可她按在滚烫碑面上的双手,骨节暴突,筋络虬结如怒龙盘踞,身体如同扎根于祭坛的万年磐石,纹丝不动!那姿态,已非仅仅祭奠亡者,而是以身为鞘,以命为引,决绝地承接那柄刺入深渊、犹自不甘湮灭、仍在咆哮着要撕裂黑暗的绝世残剑的最后锋芒!她便是那柄剑最后的剑柄,最后的依凭!
古墨垣的残魂在凌清依以血为引、以命相系的安抚与支撑下,那狂暴失控、几近崩散的波动终于如同被一只温柔而坚定的手抚平,渐渐稳定了下来,如同狂风暴雨后疲惫却终于得以喘息的巨兽。她选择静静地守在石碑一侧,不再言语,如同一棵沉默而坚韧的松柏,永远陪伴她深埋于此、以身为碑的爱人。她的指尖仍固执地紧贴着粗糙冰冷的碑面,虎口崩裂的伤口渗出的鲜血,在碑体炽白的裂纹纹路上蜿蜒流淌,如同一条条细小的、不屈的赤蛇在黑暗的疆域中游走、冲锋,将那些污浊的暗影一点点逼退、净化、湮灭。深渊那不甘的咆哮终于彻底沉寂下去,翻涌的黑暗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缓缓沉入地脉最深处,只余祭坛上龟裂如蛛网的地面与悬浮在空中、兀自轻颤的石块,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无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足以改天换地的惨烈搏杀。
凌清依的素白嫁衣早已被尘土、血污与深渊的暗影浸染得看不出本色,发髻散乱,如黑色瀑布般垂落肩头,嘴角的血痕干涸成暗褐色的印记,如同战争的勋章。可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曲的擎天长枪,眼眸如寒星般坚定锐利,穿透了弥漫的烟尘与尚未散尽的能量余波——那姿态,不再是祭奠亡魂的悲戚未亡人,而是以自身血肉与神魂铸就的、守护这方天地安宁与爱人长眠之地的永恒壁垒,与身后的石碑融为一体,成为新的、活着的丰碑。
石碑中,古墨垣那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彻底清晰,凝固下来。眸中最后残存的那一点炽烈如火的决绝光芒柔和下来,如同冰雪消融后的春水,化作一缕温润而安宁的淡淡光晕,悄然弥漫开来,温柔地笼罩住冰冷的石碑与碑前那倔强挺立的身影。仿佛跨越了千年的孤寂与挣扎,万载的黑暗与侵蚀,终于被这不顾一切、以命相守的深情所抚平,所慰藉。只余山巅凛冽的风声呜咽盘旋,在祭坛的断壁残垣间低低吟唱,如同天地在为这份超越生死、永恒不朽的誓言,奏响亘古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