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等你回来 (第2/2页)
“这令牌至关重要,”他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凝结落在地上的寒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能打开天剑门密室最深处的那道禁制,里面……有师尊师叔留下的东西,关乎门派的根基。”
司马南微微垂眸,凝视着掌心那枚仿佛还带着冥天体温和淡淡清冽气息的墨玉令牌,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交错的阴影,如同蝶翼轻颤,她轻声却无比坚定地应道:“师兄放心,我会守好门里的一切,等你回来。”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冥天抬起头,目光穿透庭院稀疏的枝桠,望向院外那一片无边无际、黑沉沉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天幕,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将涌上来的复杂情绪压下。他想起师尊古墨垣曾带着无奈的笑意对他说:“冥天,你师弟性子软,心思又细,你得让着他点。”那温和的嗓音犹在耳边;想起师叔叶虚总是爽朗地用力拍着司马南单薄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小子看着文弱,可比你更会疼人,以后啊,肯定能帮你管好门里那些琐碎繁杂的事务。”那豪迈的笑声仿佛还在庭院里回荡。
此刻站在离别的冰冷夜色里,寒风刺骨,他看着司马南即使在沉重压力下依旧挺拔如松、不曾弯折半分的坚韧身姿,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混合着酸涩猛地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作一句饱含情意的“我……”,然而话到嘴边,在理智的堤坝前硬生生被阻住,变成了更为克制和疏离的嘱咐:“魔界的血煞城……常年弥漫着剧毒的蚀骨瘴气,粘稠如墨,能蚀骨销魂。这是师叔留下的珍贵避毒丹,由千年寒玉髓炼制,你……”他顿了顿,强行将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你若是那天想冒险来找我,千万记得提前吃上一颗护体。”用力咽回腹中,仿佛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换成了更为冷静的安排:“你要是遇到门中凭你我之力实在解决不了的危难大事,就去寻凌云阁的阁主求助,他念在师尊和师娘当年的情分上,定会出手相助。”他将一个冰凉的小玉瓶塞进司马南另一只手中。
“师兄定不会有事的。”司马南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映照着廊下残烛微弱却顽强的光,如同两簇在寒风中跳动的、不肯熄灭的火焰,带着灼热的信念和不容置疑的笃定,“等你凯旋归来,我们一起把天剑门打造成真正的天下第一宗门!”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穿透了夜色。
冥天望着那双明亮得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的眼睛,心头的沉重仿佛被这火光驱散了些许,他嘴角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习惯性地伸手,动作自然地揉了揉司马南头顶的发丝——当他的手指穿过那些柔软的发丝时,指腹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蓦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仿佛师弟的头发比上次他无意间触碰时更加细软顺滑,简直如同春日里最柔嫩的、随风摇曳的纤柔柳丝,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雅的淡香。他以为这只是自己太久没有碰过师弟的头发而产生的错觉,又或许是离愁别绪扰乱了心神,眼下离别在即,千头万绪,容不得他细想这微妙的差异。
“好!”他收回手,声音里注入了一丝强打起来的力量,试图驱散离别的阴郁,“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喝藏在后山寒潭底、师尊他视若珍宝的那几坛百年桃花酿,不醉不归!”他转身欲走,脚步却又是一滞,仿佛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素雅的、绣着几朵精致兰花的绢布小包,那绢布细腻温软,塞到司马南手里:“这是你上次下山时,在茶馆里随口说想念山下李记铺子的桂花糕,我今早特意让外门弟子下山买的,排了许久的队,特意叮嘱掌柜的多放了蜜糖,记得……别贪嘴一次吃太多,容易腻着胃。”那绢包还带着他怀中的暖意。
司马南紧紧握着手中那尚带着冥天体温的绢包,清雅馥郁的桂花甜香瞬间萦绕在鼻尖,直抵心扉。她目送着冥天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步步坚定地融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如同孤舟驶入怒海,直至彻底消失不见,仿佛被那浓墨般的夜色吞噬。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地摩挲着绢包上那几朵栩栩如生的兰花——那是她前天夜里,在孤灯下,偷偷一针一线,怀着少女羞涩的心事绣上去的,每一针都藏着说不出的情意和祝福,本想着等到师兄生辰那天再羞涩地送给他看,如今,却只能将这份未敢言明的情愫深埋心底,化为守护天剑门、等待他归来的力量。
一阵凛冽的夜风骤然袭来,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掀起了她外袍厚重的一角,露出了里面一截月白色的、质地柔软的里衣。就在那不起眼的衣角处,一朵小小的、针脚略显稚嫩甚至有些歪斜的桃花悄然绽放,那是她更早时笨拙的习作,亦是心底不为人知的印记。
“师兄,我等你回来。”她对着冥天消失的方向,对着那片浓得化不开、仿佛凝固的黑暗,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呢喃,那声音轻飘飘的,如同细密的雨丝悄然落在初绽的花瓣之上,带着无法言喻的深深牵挂和无声的、磐石般的誓言,消散在呜咽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