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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出师不利

第7章出师不利 (第2/2页)

豆豆也揉着眼睛跟在她身后。
  
  看到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黄三娘的脸色白了白,却没多问,只是侧身让我们进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是成功之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回到熟悉的院子,我才真正感觉到一丝虚脱般的安心,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斌子一屁股瘫坐在台阶上,骂骂咧咧地脱掉沾满泥浆的鞋子。
  
  泥鳅和老柴默默地把工具搬回西厢房。
  
  老范抱着他的包,直接钻回了给他准备的客房。
  
  黄爷站在院子当间,看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对我们说:
  
  “都累了,先去歇着。今天不出门,风声紧,都警醒着点。”
  
  我回到那间冰冷的柴房,也顾不上脏了,直接把自己扔在硬板床上,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恐惧、紧张、疲惫、还有那点不甘心,交织在一起,让我眼皮沉重,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那漆黑的洞口,那血淤土的味道,那越来越近的摩托车灯光......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
  
  黄三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
  
  “喝了,驱驱寒,压压惊。”她把碗放在床边的小凳上,看着我,“没事吧?”
  
  我挣扎着坐起来,摇摇头,接过碗。
  
  姜汤很辣,带着红糖的甜味,滚烫地滑进胃里,带来一丝暖意。
  
  “差点......差点就回不来了。”
  
  我声音沙哑,带着后怕。
  
  “干这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黄三娘在我床边坐下,叹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她看着我喝汤,忽然伸出手,把我粘在额头的一缕湿发拨开。
  
  她的手指有点凉,动作却很轻。
  
  “吓坏了吧?”她问。
  
  声音里没了平时的戏谑,多了点别的东西。
  
  我点点头,没敢看她,只觉得再苦再累也值了。
  
  “第一次都这样。”
  
  她像是自言自语,“见多了,就习惯了。习惯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咯噔。
  
  “三娘......你们以前......经常这样吗?”
  
  “哼。”
  
  她轻笑一声,带着点嘲讽。
  
  “这还算好的。至少没真刀真枪干起来。早年的时候,碰上黑吃黑,或者被雷子围了,那才是真要命。”
  
  她没再多说,看我喝完姜汤,拿起空碗:
  
  “睡会儿吧,今天没啥事。”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铜钱,揣好了吗?”
  
  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枚五帝钱还在,冰凉地贴着我还在狂跳的心口。
  
  “揣好了,谢谢三娘。”
  
  “嗯。”
  
  她没再说什么,撩开门帘出去了。
  
  我重新躺下,握着那枚铜钱,心里乱糟糟的。
  
  三娘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
  
  “习惯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这行当,光鲜刺激的背后,真的是刀头舔血,九死一生。
  
  那天,四合院格外安静。
  
  大家都待在屋里没出去,像是在舔舐伤口,也像是在躲避风头。
  
  斌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了点东西,又开始骂骂咧咧,心疼那个没到手的大墓。
  
  泥鳅检查完车辆和工具,就开始摆弄他那台破收音机,试图收听有没有什么风声。
  
  老范一直窝在房里没出来。
  
  老柴则蹲在院里,默默打磨着他的工具,一言不发。
  
  黄爷一整天都待在正屋,没露面。
  
  我无所事事,心里那点后怕慢慢褪去后,剩下的全是那大墓的诱惑。
  
  血淤土,雪花砂,黄肠题凑......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那声没听真切的叹息,到底是什么?
  
  晚上,黄爷把我们又叫到屋里。
  
  “那地方废了。”
  
  他第一句话就定了性。
  
  “近期不能再碰。等等风头再说。”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话,我心里还是涌起巨大的失望。
  
  “不过。”
  
  黄爷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我们。
  
  “这次也算亮了亮相,霍娃子表现还行,没拉稀摆带(拖后腿)。”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表扬,有点不知所措。
  
  “老柴,老范,这次辛苦二位了。虽然没出水,但定钱照付。”
  
  黄爷拿出一个小布包,推给老柴和老范。
  
  老柴默默收了,老范推辞了一下,也收下了。
  
  “接下来一阵子,消停点。”黄爷继续说,“泥鳅,多去潘家园和茶馆转转,听听风声,也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子。斌子,带着霍娃子,把家伙事都好好保养一遍。三娘,准备过冬的衣食。”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仿佛白天的惊险从未发生过。
  
  等老柴和老范各自回屋后,黄爷单独把我和斌子留下。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霍娃子,今天这阵仗,见识了?”
  
  我点点头,心有余悸。
  
  “怕不怕?”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怕就对了。”
  
  黄爷声音低沉,“不怕死的,死得最快。这行当,不是光有胆子就够。今天我们能全身而退,靠的是老柴的经验,泥鳅的耳朵,大家的反应。差一点,就是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接着说:“经了这事,你也算见过血了(有经验了)。以后,跟着好好学,眼里有活,心里有数。咱们这碗饭,不好端,但端稳了,也够你吃一辈子。”
  
  我从黄爷屋里出来,心里沉甸甸的。
  
  他的话,没有安慰,却比任何安慰都让我觉得踏实。
  
  这是一种认可,一种把我真正纳入这个危险行当的认可。
  
  回到柴房,我看着角落里那些沾着泥的工具,第一次觉得,它们不再是冰冷的铁器,而是能保命、也能要命的伙伴。
  
  北京的冬天,真的来了。
  
  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但我知道,这个四合院里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下一次“支锅”,不知何时又会到来。
  
  而下一次,我可能就不再只是个递家伙、清土的下苦力了。
  
  我得活着,我得学,我得在这刀锋上,走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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