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店咖 (第2/2页)
她吸了一口可乐,又朝外望过去。
不知道微信加没加,江航锁车了,绕过那个长腿酷姐,朝肯德基这边走。
夏松萝咬着吸管,看着他推门进来,走向他们,“吱扭”拉开塑料椅子,在金栈旁边坐了下来。
瞧见他有朋友一起,长腿酷姐坐回到车里去了。
手套摘了,扔在桌面上,江航靠着椅背,一声不吭。
金栈嘴角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也不说话。
夏松萝只管吃自己的,周围只剩下她啜吸管的声音,完全不尴尬。
就是觉得有点奇怪,金栈不是说要打开江航的话匣子,获取有用信息么?怎么不行动,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
“嗡~嗡~嗡。”
她放在手边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她爸爸打来的视频电话。
每天固定联络,上午她在补觉,没接她爸的视频,语音说了两句,就催促她爸赶紧睡觉。
这个时间,纽约上午八点多,她爸应该是去开会的路上。
“我爸已经发觉这几天我有些不对劲了,这通视频必须得接。”
夏松萝拿起手机,本来想出去接。
但外面是服务区,很容易露馅,不如就在肯德基里。
出来的仓促,没有带耳机,她朝对面两个人做出“嘘”的手势,点开了接通键。
视频窗口里,大洋彼岸的夏正晨一身挺括的西装,坐在商务车后座。
手机放在中央扶手上,微信视频接入了副驾椅背上的窄边显示屏,他在低头翻看手里的文件。
听到一声“爸爸”,夏正晨才抬起头。
纽约的晨光切进车窗里,他原本皱着的眉,微微舒展。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为他的沉稳增添了几分儒雅。
“怎么快九点了才吃饭?”
“早吃过了,现在吃顿宵夜。”夏松萝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薯条蘸酱,“今晚上约了人熬夜下副本,多吃点。”
谁能懂,大晚上的,安徽境内的服务区,对面坐着两个刚认识几天的男人,一个信客,一个逃犯。
虽然她现在很心慌,也要尽量像平时一样闲话家常。
夏正晨却轻轻“嗯”了一声:“你和朋友一起出去旅行,晚上还要通宵玩游戏,精力够不够?”
“朋友”两个字,咬得有几分重。
完蛋了!!!
夏松萝咬薯条咬到了舌头,痛得眼泪差点流出来。
她知道可能会传到她爸耳朵里,但这也太快了吧!
他们这个圈子,比她以为的小很多。
或者说,金栈比她以为的更有名?
她飞快地瞟了对面的金栈一眼:怎么办?快想办法,你拉我当挡箭牌,你得负责任啊!
金栈不慌不忙,站起身的同时,整理冲锋衣的领子。
随后绕过桌子,拉开夏松萝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示意夏松萝将手机朝他偏移。
夏松萝的手有点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朝他移过去。
“夏先生。”金栈大方面对镜头,“出行是下午临时决定的,您那边刚好是夜间,没能及时告知您。很抱歉,让您担心了。”
夏正晨抬起一只手,指尖推了下眼镜,公式化的微笑:“你是……?”
金栈知道他在明知故问,现在手里拿的资料,估计就是自己的背调:“去年阿尔法的酒会上,咱们见过面,我当时正为林氏集团操刀一宗收购案,您还夸过我一句‘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这句勉励,至今也不敢忘。”
短暂的沉寂过后,夏正晨说:“你当时跟在林董身边?”
“您竟然还记着?”金栈的唇角,精确出“荣幸之至”的笑容,“前段日子,我应邀去电视台参加一个普法专访,结识了采访我的何淇记者,有她牵线搭桥,这才有幸认识了夏小姐。”
夏松萝:“……”
她斜睨一眼金栈,这家伙说谎话果然厉害,信手拈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金栈继续说:“夏小姐这几日觉得无聊,想去阿勒泰滑雪,您不在国内,何记者也走不开。我恰好休年假,正好也想出去散散心,就和她结个伴。”
夏松萝偷偷打量爸爸的表情,瞧上去,像是信了。
夏正晨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我这个女儿,从小爱玩,而且想一出是一出,这一路,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金栈忙说:“惭愧,夏小姐的自理能力很强,反而是我整日忙着工作,没怎么出过远门,需要她多费心。”
听了这话,夏正晨原本公式化的笑容,多了一两分温度:“看来你对她已经有所了解,嗯,你们两个结伴同行,挺合适的。”
金栈明白这句合适的意思。
夏正晨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头脑转得快,武力值又高,想让她吃亏并不容易。
弱点是涉世未深,本质上仍是一张白纸,没有真正见识过人心的险恶,以及这世界的残酷规则。
而金栈在业内的风评,就是善于耍阴招。
能让对手提到他,就提心吊胆,怎么能不算褒奖呢?
挂了视频电话,夏松萝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原来你以前见过我爸。”
“没见过。”金栈瞎掰的,“云润的首席技术官,每年参加那么多商务活动,见那么多人,他根本记不住谁是谁。”
夏松萝佩服:“你就不怕他真记得,拆穿你。”
金栈笑了:“拆穿我干什么,拉进距离的话术罢了,又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
背调里那些才是重点,他家虽然在山村,穷了点,但爸妈都在邮政工作,国企。
他阿妈还是个小领导。
“考大学,我是我们那一届的省文科状元。理科状元也是我们学校的,问他取得这样的成绩,想要感谢谁,他说要感谢金栈。”
夏松萝好奇,侧身坐,支下巴看着他:“为什么?”
金栈得意洋洋:“感谢我选了文科,没选理科,不然他只能是第二。”
夏松萝总算知道,他怎么总在意她的文化课成绩,原来和她爸一样,是个学霸。
她不自卑,这里文化水平最低的不是她,是对面的江航。
他连小学都没毕业,就出去混社会了。
只不过,夏松萝是自己不想学,他是因为家里出了变故。
夏松萝继续啜吸管,掀起眼皮,瞄一眼对面。
自从她爸的电话打过来,他就抱着手臂,闭眼垂头,好像睡着了。
“我吃饱了,去洗个手,咱们出发吧,早点到安庆。”夏松萝将垃圾收进托盘里,端着托盘站起身,送去垃圾回收处,然后去洗手间。
她一离开,江航就睁开了眼睛,抱着手臂,盯着对面的金栈。
金栈故作好奇:“你看什么?”
江航没说话,拿起桌面上的皮手套,起身离开。
金栈也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走到车边,江航慢条斯理地戴手套:“金律师家中,究竟是养鸽子的,还是养孔雀的,这么会开屏?”
金栈明白他的意思,但自己真没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但他干嘛要和这个癫公解释呢?
金栈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放下车窗。
等待了会儿,专门等江航戴头盔的时候,他说:“我这人吧,道德水平其实很低,但不当小三,绝对是底线。可我挡不住有些客户就是喜欢戴绿帽子,非得把老婆推给我,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很难做啊。”
江航手臂一僵,动作停滞下来。
金栈看到他扶着头盔的手背,一条条青筋鼓得不成样子,极力忍耐的状态。
要不是两人达成了合作协议,金栈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挨打了,还被打得不轻。
但要是没有那份协议,给金栈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
眼前这家伙,是个真狠人。
江航慢慢将头盔戴好,俯身握住车把,转头回望他:“是么?按照目前的走向,未来,究竟是接近你的判断,还是更接近我的猜测?”
……
夏松萝一推开肯德基的门,就瞧见江航踹挡那一脚,踹得又凶又狠。
然后,她被杜卡迪炸街的声音震得脑壳痛。
“他又怎么了?”夏松萝坐上副驾,扭头看他跑远的背影,问金栈。
金栈按下启动键,耸了下肩膀:“像我这种小镇做题家,大山里考出来的老实人,怎么会懂夜店咖的想法呢,嗐,他大概觉得这样起步比较有魅力吧。”